第59章

濱城機場。

飛往海城的某航班, 頭等艙。

季應閑坐在窗邊座位,目光透過機艙窗戶,看鋪灑雪地的金色陽光, 他灰藍眼瞳也染上薄薄金光。

今天晴空萬裏。

他看了一小會兒,低頭睨手中的精致小木盒。

這小木盒是掐絲琺瑯盒,工藝精巧細致, 巧奪天工, 色彩更是絢麗深沉,單從手工藝來看,就知這木盒價值不菲。

小木盒與季應閑一身冷肅相當違和。

他定然看了片刻, “噠”地展開小木盒的木蓋。

小木盒中以黑色海綿墊底,裏面靜靜躺著一支脫漆的黑色鋼筆, 許是年代久遠,金屬筆夾磨損很嚴重,筆帽花紋也看不清原貌。

簡而言之, 這鋼筆與昂貴的木盒, 非常不匹配。

他小心捏起鋼筆,慢慢轉動,筆夾金屬一端折射著戶外金色的晨曦。

視線恍惚一瞬。

季應閑沒拿穩, 鋼筆一下落在機艙地面,滾到角落。

他目露驚慌, 像掉了什麽無比重要的東西,忙彎腰去拾。

手臂費力伸向座椅縫隙, 試圖撿起時,一只修長的手突然橫來,捷足先登地拾起這支老舊的鋼筆。

黑色鋼筆襯得那手冷白如玉。

季應閑沉著臉,正要擡頭。

青年嗓音溫和的話語輕輕傳來, 不急不緩,猶如雪山融化的清澗溪流般安慰著人心。

“小家夥,這是給你救命用的筆。”

小家夥……

沒有人敢這樣叫他,除了那個人。

季應閑倏然擡頭,周圍場景驟變,他隔著布滿銹斑的柵欄縫隙,對上一張在記憶中近乎模糊的臉。

那臉沒在半明半暗間,背後是一輪玄月,朦朦朧朧,非常不真實。

天下著雪,寒風呼嘯。

對方卻身著幹凈的短袖襯衣,絲毫沒有處於嚴冬的知覺,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抽離感。

他瞳仁緊斂,神色漸漸染上狂喜,身體因壓制激動而小幅度地顫抖。

這個人是……

他是……

季應閑薄唇輕輕動了動,又像在顫抖,有什麽話呼之欲出。

他眼睛很酸澀,好似滾著一層氤氳水氣。

青年隔了柵欄給他遞來冒著熱氣的饅頭,以及溫熱的盒裝牛奶。

那盒裝牛奶是從未見過的品牌,或者說,根本不存在這個品牌的盒裝牛奶。

“別哭。”

溫涼指背擦過他的眼角,異常溫柔。

青年揉了揉他腦袋,說:“別怕,反正是夢,睡醒後,噩夢就消失了。”

頭頂的觸感猶在,聲音卻漸漸遠去。

季應閑下意識伸手去握對方的手腕,,將靠近時,卻陡然抓空。

那手腕連帶著人影,在他面前化成無數光點,形同泡沫,眨眼間消失無蹤。

再也抓不住。

……

“季總?季總?”

耳邊的聲音急促又擔憂。

季應閑思緒回籠,慢慢睜開眼睛。

劉助理見他清醒過來,微微松了口氣,航班快到海城機場,季總卻遲遲沒醒。

好在醒了。

季應閑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小木盒,擡手擦了下眼角,好似那溫涼的觸感仍在。

他把小木盒收好,稍微坐直身,捏著眉心,掃平一夜倦意。

很多年沒夢到那個人了。

那人每次在夜裏出現,即使之後同樣被關,黑漆漆的環境中,他也沒能看清對方的長相。

他對他的了解非常少,僅僅只掌握了幾樣信息。

罕見盒裝牛奶,沒有濱城口音,好像是醫學方面的科研員。

那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日夜顛倒,對方年紀隱約有印象,大概比他大十歲左右,很年輕。

再多的信息便沒有了。

他或許活著,又或許……

不在了。

季應閑摁住裂疼的眉心。

劉助理沒注意自家季總滿目陰霾,他在平板電腦點了幾下,一張極其精細的海城地圖躍然在屏幕。

他以雙指放大,拉近距離,將目標鎖定在海城略微偏僻的碼頭。

“季總,您看。”

季應閑閉了閉眼,再轉頭,神色緩和些微。

他接過那台平板電腦,手支著額角,隨意看著地圖。

劉助理則用筆圈出地圖中的某個地點,說:“委托調查這件事的人員反饋,您說的當年那位拾荒匠,就在這個片區有線索,據可靠消息,那人戶籍在海城,目前也在海城,靠捕魚為生。”

“我也根據您提供的信息進行核對,他多年前的行蹤軌跡,與那位拾荒匠高度重合,當然,最終的確定權在您這裏,您見過他,而他是否是您要找的那人,也需要您確定。”

季應閑“嗯”了聲,垂眸看平板電腦。

劉助理切入微信,說:“調查人員發回了他的近照與多年前的照片,您也可以先看看,外貌總體變化不是特別明顯。”

他說著,點進某個聊天頁面,再放大對方發來的數張照片,遠近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