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季應閑並未多留,很快就走了,秦寧重新選了條路,慢步走著,在綠植區獨自呆了會兒。

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供自己整理接下來的安排。

原主手機中有那幾個親戚的聯系方式,跟他們聯系很簡單,但以怎樣的方式聯系卻是個問題。

那些人肯定不願跟他溝通,更別說歸還本應該屬於他的遺產,原主記憶中,這幾人頗為團結,秦老爺子一閉眼,就甜言蜜語的哄騙原主簽下舍棄繼承權的合同,事後翻臉不認人,將原主趕出老宅。

側面說明這幾人利欲熏心,為了個人利益視親情為塵埃,想必都是自私自利的人,逐個攻破會更有效率。

只是這麽多年過去,恐怕證據早已石沉大海,秦寧有心拿繼承權作為突破口,也無能為力。

現在唯一可行的方式,便是想辦法由他們自己說出口,讓他們以內訌的形式,小事化大,公之於眾。

不過這方法難度很大。

思前想後,秦寧決定先出一份律師函,寄過去試探他們的反應。

心中有了定奪,他便轉身朝住院樓走去,這件事得盡快解決,原主身體耗不起。

他走了一段距離,繞過一座結冰的假山,忽然聽見微弱的叫聲,不像人發出來的。

秦寧停住腳步,往假山看去。

這是一座仿古假山,立在池塘中央,底部池水結了冰,冒出頭的荷葉杆歪七扭八的橫在池塘中。

承受不住積雪重量的常青樹葉一歪,雪團“啪嗒”落在冰面,綻開了一朵花。

那微弱的聲音像是受了驚嚇,瞬間斂聲。

秦寧環顧四周,沒瞧見聲音出處,他也沒急著走,待在原地耐心等著。

那天貓崽沒了蹤跡,他一直掛心著,擔心它出意外,畢竟是一條生命,外頭天寒地凍,一只兩三個月大的小奶貓存活幾率很低。

現在有了一點線索,他不想錯過。

約莫過去有五六分鐘,那細微的叫聲再次出現,秦寧立即屏氣凝神,仔細辨別聲音的方向。

綠植區人煙稀少,最近降溫厲害,鮮少有人在這裏走動,更方便秦寧觀察。

不多時,他在假山的暗黑石縫中,看見一雙圓溜溜的貓眼。

秦寧笑了笑,喊了聲“kiko”。

小奶貓回應般的“喵喵”直叫,仿佛在說“你快救救我”,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也不知道它怎麽跑過去的。

秦寧圍著池塘繞了一圈,選擇最方便的位置跨過池塘護欄。

這池塘不大,卻築著很高的圍欄,大抵是預防小孩子翻爬。

他順利到假山,從石縫中解救出kiko,抱著它折返。

剛一落腳,不遠處傳來行人大聲談笑,kiko瞬間飛機耳狀態,受驚地瞪大瞳孔,不容秦寧安撫,後腳在秦寧胸前猛地一蹬,飛快跳下去,朝著隱蔽角落狂奔。

秦寧擔心它產生應激反應,小心地追上去,又不敢跟得太近,怕它恐懼,也怕驚擾別人,所以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

kiko被嚇得不輕,在草地一通亂闖,等秦寧將要靠近時,見它直直竄過一個人的腳下,那人一聲驚呼,趔趄後退。

緊接著,秦寧透過稀疏樹枝,看見那個衣著病服的人被kiko絆倒在地。

秦寧快步過去,慢慢將青年扶起,問:“你沒事吧?”

對方循聲擡頭,露出一張冷凈清美的臉龐,他眼眸微睜,淺淡的瞳色清光映雪,十分好看。

秦寧跟他對視時,倏然愣住。

那雙漂亮的眼睛注視著他,目光卻渙散的落在別處,沒有聚焦。

明明在看他,卻也不是在看他。

這人……

是個盲人。

青年站直後,淡笑回應,“多謝,我沒事。”

他的聲線帶著一絲初雪般的清冷,聽在耳中,很客氣,卻也有種淡淡的疏離感。

秦寧幫忙撿起橫在腳邊的細長拐杖,遞到青年手邊,說:“給,你的東西掉了。”

青年頷首道謝,摸索著接過拐杖。

秦寧睨了眼藏在樹葉叢中的kiko,又見青年有一雙修長好看的手,骨節勻稱,可惜手掌擦出傷痕,顯得很突兀。

目光一轉,對方病服也沾滿雪沫與枯草。

他面帶歉意的說:“對不起,剛才絆倒你的,是我的貓咪,我看你手磨破了,不介意的話,我想幫你處理一下。”

青年低眉淺笑,婉拒道:“謝謝,我還好,不用麻煩。”

話落,他禮貌的笑了笑,慢慢轉身,不太熟練地使用拐杖,朝著旁邊磕磕絆絆的走。

青年身條修長,背脊筆直,像一株屹立寒風中的高大雪松,他走得又慢又認真,細長拐杖在柏油路戳戳點點,斟酌每一步。

然後……

他砰地撞上旁邊的常青樹,微滯一秒,迅速穩住身形。

為掩飾那一瞬的慌亂,又往另一個方向走,毫不意外地再次撞上樹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