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梅姐喝藥

走到樓門口,浣溪卻近鄉情怯,駐足不前了,她知道父親身體不好,就怕一進門看到父親和弟弟的遺像掛在一起。

身後傳來腳步聲,浣溪回頭看去,是母親,手拎菜籃,裏面裝著一些廉價的青菜和豆腐。

“媽。”浣溪低低喊了一聲。

盡管女兒變化極大,母親還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她,籃子脫手,哽咽道:“妮兒,你可回來了。”

母女倆抱頭痛哭,哭了一陣母親抹一把淚說:“別哭了,回家吧。”

上樓進家,浣溪看到墻上只掛著弟弟的遺像,不由得松了口氣,她問道:“爸呢?”

“上班呢。”母親說,“國家延遲退休,他還得再幹幾年,你爸身體比以前好多了,用你匯的錢換了個腎,就是每月吃藥是個大支出。”

這些年浣溪雖然賭氣不和家裏聯系,但是經常寄錢回來,總數也有大幾十萬,保障父母過上小康生活是沒問題的,父親是事業單位人員,有醫保,看病的壓力也不是很大。

過了半個小時,藍老師回家了,身邊還帶了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見到離家多年的女兒,他驚喜無比,老淚縱橫,可浣溪卻只是勸,一滴淚都不見。

“這是你弟弟。”母親指著那個男孩說,“藍家不能就這麽斷了煙火,孩子是孤兒院抱來的,有點小毛病,不礙事。”

浣溪摸摸小男孩的頭,她可不認這個弟弟,她只有一個弟弟,就是浣沙。

“妮兒,你結婚了麽?”母親問道。

“嗯。”浣溪隨口答道,她有種深深的隔閡感,與家人再也沒有共同語言,唯一牽連的是血脈裏的親情,來過這一次後,她恐怕再也不會踏足平川半步。

“女婿什麽樣人,怎麽沒帶來?”母親又問。

“外國人,對我挺好的,工作忙就沒過來。”浣溪敷衍道,對自己的私生活她不願多說,哪怕對家人也不例外。

母親說:“妮啊,回來就多住幾天,我和你爸可想你了。”

浣溪說:“還有些事情辦,晚上就不住家裏了。”

父母看著陌生的女兒,努力想接近,想找回當年的感覺,可是發現這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浣溪已經不是當年的浣溪了,她已經脫胎換骨。

晚飯是在外面飯店吃的,平川最上档次的豪華飯店,整頓飯浣溪幾乎什麽也沒吃,只是喝了一些自帶的礦泉水,席間父母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無非是生活好轉,又見到希望雲雲,那個收養的弟弟不停地吃喝,如同小小饕餮,浣溪不由得想起了浣沙,弟弟還在的話,也該大學畢業了,一定是玉樹臨風,英俊儒雅,不會像這個“弟弟”一樣沒出息。

飯後,浣溪拿出一張卡遞過來:“爸,這裏面有五百萬,去近江買個新房子住吧,也別上班了,不夠我還會再匯,對了,密碼是我弟弟的生日。”

提到浣沙,母親開始忍不住抽泣,父親也開始垂淚。

“你弟弟的骨灰還在殯儀館存著呢,明天去看看他,給他燒點紙。”母親說。

“我會給浣沙買墓地的。”浣溪冷靜地說,“要平川最好的。”

女兒說這話的時候,父母還以為她要給弟弟買一塊那種十幾萬的豪華墓地,後來才知道,浣溪要為弟弟建一個陵園。

當晚浣溪住在當地最好的四星級賓館,她龐大的私人團隊也抵達了平川,按摩師、瑜伽教練、美發師、美容師、保健醫生、廚子、保鏢、秘書、司機、翻譯,還有兩輛奔馳S600,一輛保姆車,兩輛旅行車,規模之大,以至於驚動了旅遊局。

晚上,育才中學門衛大爺趕往醫院給老伴送飯,護士告訴他,有人給他賬上存了五十萬,做手術的錢有了。

“是誰給的錢?”大爺很是震驚,他不是沒申請過救助,可是紅十字會根本不負責這個,那個向來關注弱勢群體的飛基金倒是有過回復,可是這會兒卻被查封了,老伴肝移植手術花銷巨大,沒錢治病只能眼睜睜等死,老天開眼啊,給了五十萬救命錢,問出恩人是誰,說啥也得去磕幾個頭。

護士說:“不知道是誰,也沒留話。”

……

浣溪的下一站是藍田村,梅姐留下的號碼早已停機,鐵渣街也不復存在,只有去老家才能尋到她的下落。

藍田村是偏僻山村,道路狀況較差,低底盤的奔馳S級很難開進去,翻譯通過酒店找到旅遊局,借了兩輛三菱帕傑羅進山。

時隔多年,大墩鄉基本沒什麽變化,路面依然像搓板,坑坑窪窪的,路邊的樹蒙了一層煤灰,這裏是產煤區,遍地小煤窯,當年村長就是靠開小煤窯發家致富,稱霸一方的。

浣溪輕車簡從,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藍田村,她先找到老家舊址,被村長一把火燒成廢墟的房子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棟農民別墅,一個粗壯的漢子正站在院門口打沙袋,不是別人,正是村長兒子趙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