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彈痕

我落後葉卡捷琳娜一步半站在她斜後方,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頸,這是一次真正動情的演講,沒有虛偽的應酬和敷衍,我發現她在面對大眾的時候表現出了足夠的坦誠。她大聲道:“宗教裏有原罪之說,可我相信人是有原善的,同類有難都不幫,我們要那麽好的生存環境做什麽?讓我們的後代在同類的冷漠中活者,我寧願他們沒有出生!”下面掌聲如雷。

“那些吃飽喝足的歐美人,但他們流著眼淚手捧一只因為海水汙染而奄奄一息的水鳥卻忽略了同類伸來的求助的手,你們相信他們是善良的嗎?”

台下人齊喊:“不信!”

我發現葉卡捷琳娜的演講內容是帶有很強烈的偏激色彩的,她好象只關注人,把環保主義者和動物保護主義者都列入了偽善的行列,難怪很多世界上的公益組織都對她頗有微詞,她把自己陷入到了非常孤獨的境地,但是我卻聽得很有觸動,畢竟我的工作使我見了太多貧困和無以為繼的生活,但環保這樣的大話題一般老百姓很難有切實理解。正因為有這樣的平易角度,來聽演講的人們很容易就群相激奮,從一個公主嘴裏說出這些話來,他們覺得溫暖、真實。

正當我也聽得有點出神的時候,非常突兀的,從對面的樓群裏傳出一聲有點空曠有些淒厲的槍聲!

“鏜——”

人民廣場雖然已經人滿為患,但寬廣的地勢把這聲音凸顯得非常悠長,帶著死亡的氣息!

我的心驟然揪緊,與此同時,天生的直覺已經讓我提前做出了反應,時間淤積,我看見一顆金黃色的子彈準確地進入我的視線,直撲向葉卡捷琳娜的眉心,我絲毫不敢大意,眼睛死死地盯著它,從口袋裏取出小鋤頭,等它離葉卡捷琳娜還有一尺的時候我閃身到前,在它腦袋上鑿了幾下,然後把它沒收在我手心裏。

這一系列動作我完成得很快,一般人甚至根本發現不了我曾動過,大多數人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只有幾個人隨便地回頭張望了一下,繼續聽演講。

可是戈什他們已經一起聳動,出於職責的敏感,他們對金屬撞針在空氣裏的聲音特別過敏,四個人幾乎同一時間發動,呈扇面形狀往前飛撲,可是他們剛跑出幾步就發現葉卡捷琳娜安然無恙,沒人受傷,也沒有物品被損壞,一切征兆都表明是虛驚一場,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惡作劇,可是這個時候,是公主的安全重要還是一場演講仍然需要抉擇,戈什遲疑了一下還是示意侍衛們保護著公主撤離,這時葉卡捷琳娜卻把一只手放在身後沖他們使勁搖了搖。戈什站在原地,似乎還有點猶豫,葉卡捷琳娜加大幅度搖了搖手,好象已經生氣了。

戈什熟知公主的脾氣,只能招呼侍衛們回到原地,緊張無比地觀察著周圍。

“鏜——”槍又響了!

這回子彈是奔葉卡捷琳娜的胸口來的,看來槍手以為第一顆子彈打偏了,這次自信不足,所以改了一個更容易擊中的目標。

我形同鬼魅地閃出去,把這一顆子彈也收進掌心,同時,林子文通過耳麥大聲道:“阿憶,狙擊手在你11點位置!距離大約400米!”

我捂著耳朵小聲說:“知道了。”

林子文急道:“你還不帶公主撤退?”

我看了一眼正在投入演講的葉卡捷琳娜,猶豫了一下才在她背後用極小的聲音道:“葉子——”

葉卡捷琳娜肩膀微微一聳,放慢了語速,暗示我說下去。台下人們時而鼓掌,時而呐喊,她和他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很融洽的溝通氣氛,這時聽眾們發現了公主的不對勁,幾萬人安靜地看著她,我不知道現在把她拉走他們會是什麽心情,我察覺到葉卡捷琳娜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是快樂的,這些天來,交際酒會、刺殺、炸彈襲擊,她都能從容應對,但我感覺她已經像繃緊了的發條,可是現在她很放松,讓人不忍心打擾,我嘆了口氣道:“沒事,你繼續吧。”

葉卡捷琳娜輕輕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對我表示感謝,恢復正常語速道:“讓我們看看有錢人過的日子吧,他們喝幾千塊錢的咖啡,抽上萬的雪茄,可是他們身邊就有人還掙紮在生死線上,你們沒到過非洲,沒見過什麽是真正的皮包骨,我來告訴你們,現在情況更壞,很多人已經不再是皮包骨而是骨包皮,十幾歲的少年只能躺在泥裏等著他的妹妹去撿東西回來吃,他不是不能動,但是他動起來會比他妹妹更費熱量——這就是他們的智慧。”

人們悚然動容,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們根本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葉卡捷琳娜道:“為什麽在原始社會那麽貧乏的條件下我們都願意把更多的東西讓給別人吃?我想有一定的自私考慮,別人吃的多他就需要幹更多的活,但也可能是他們怕寂寞,現在他們不寂寞了,可是連帶著最後一點善良也泯滅了,如果有人說人生來就是自私的,那麽我允許這種自私小程度地存在——我從不把這個國家募捐來的錢用到那個國家,從現在開始,從幫幫你們身邊的人開始,他們可都是你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