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精疲力竭

阿爾伯特只覺得心臟猛然收緊,恐懼的慌亂刹那間擊潰了他所有的防線,他一個箭步就走了上去,伸手就想要去搖晃一下蘭斯,但才伸出去就因為害怕而停住了,當視線接觸到蘭斯那雙空洞的雙眼時,手指無法控制地開始顫抖起來。

指尖觸碰到蘭斯的手臂,冰涼的皮膚一點溫度都沒有,那一層黏糊糊的汗液也失去了溫度,這讓阿爾伯特的心臟開始顫抖起來,難以抑制的恐懼讓他渾身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就像是在秋雨之中飄零的枯葉。

忽然,蘭斯就開始倒吸一口涼氣,仿佛還魂一般,阿爾伯特驚嚇得整個人都僵硬住了,看著重新恢復生機的蘭斯,他的心緒終於決堤,慌亂地擦拭眼眶裏蓄滿的淚水,卻根本顧及不上遮掩自己的狼狽。

折磨,蘭斯覺得這就是一場折磨,他仿佛真正經歷了一場淩遲處死一般,那種從肉體到精神的折磨透支了他所有的體力,恍惚之間,好像真的由死還生一般,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進行任何思考。

“蘭斯,你還好嗎?”阿爾伯特的聲音從上方傳了過來,可不等蘭斯回答,旁邊就傳來了一陣嘔吐聲,蘭斯想要擡頭去看一看,卻發現渾身乏力,只是視線余光看到艾倫整個人趴在了旁邊的一個紅色塑料桶旁,把腦袋完全埋了進去。

“我,我沒事。”蘭斯收回了視線,就連斜眼去打量其他人,他都覺得無比費勁。他只能重新躺下來,閉上了雙眼,一直到阿爾伯特開始為他解開繩索,他這才意識到,他的四肢都還是被束縛著,手腕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蘭斯沒有去搭理阿爾伯特,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裏,疲憊的大腦緩緩開始回憶起剛才這場戲。這是蘭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表現派和方法派是可以融合的。

在表演開始之前,蘭斯對這場戲的所有構思都是從表現派出發的。畢竟他可不打算親自體驗一番“閹割”,所以方法派的技巧就不適用了,他翻閱了許多醫學書籍,並且咨詢了相關醫生,另外還借了一盤醫學院的教學錄影帶進行觀看,試圖用表現派的方式,準確把握住“疼痛到了極致卻又喊叫不出來,然後逐漸開始麻木”的這種情緒。

事實上,在表演過程中他也是如此做的,以最精準的表演卻展現出那種深入靈魂的痛苦。但漸漸地,他開始感受到了傑夫的靈魂逐漸蘇醒,甚至於傑夫一輩子的畫面都開始在腦海裏翻滾著,他是如何成為戀童癖的,他又是如何拒絕承認自己的,他是如何犯下罪惡的,他又是如何為自己進行辯解的,最後,他是如何躺在這裏接受閹割的……那種絕望,那種憤怒,那種茫然,在血液裏瘋狂流竄,幾乎就要失去控制。

恍惚之間,他忘記了這是拍戲,他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甚至忘記了攝像機的存在,虛假與現實之間的那條界線已經徹底消失,整個人都遁入了一個混沌世界,所有情緒都是如此洶湧,幾乎就要失控,那種被推向極致的掙紮,就仿佛淩遲處死的不是身體而是靈魂一般,重新讓他感受到了“秘密被戳破”的恐懼,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控制,猶如海嘯之中的浪潮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更不要說抵抗了。

但,他的精神深處卻又保持著片刻的清明,他知道自己正在接受閹割,他知道自己正在陷入絕望,他知道自己正在支離破碎,他甚至隱隱地知道自己不能徹底失去控制。於是,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呼吸、每一個表情,甚至就連每一次奮力起身、每一次手指蜷縮、每一次肌肉收緊……每一個細節都是如此清晰、如此準確、如此精細。

這種介於失控與控制之間的模糊狀態,挑戰著靈魂的極致,就仿佛身上每一個毛細孔都在流淌出血霧一般,痛苦達到了臨界點之後,隨時都會將他吞噬,為了避免溺水,他不得不忽略身體和精神的折磨,開始奮力前進著,前進著……直到,“卡”。

緩緩閉上眼睛,腦海裏關於剛才那場戲的表演細節是如此清晰,但卻又如此陌生,仿佛就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這種表演是怎麽從身體深處蓬勃迸發出來的。他試圖去尋找到表演的脈絡,隱隱約約地,仿佛觸摸到了,卻又仿佛抓不住,如此感覺著實有種挫敗感。

無奈之下,蘭斯只能重新睜開眼睛,手腕和腳踝的束縛都已經結束了,他坐直了身體,卻發現整個人一陣脫力,然後視線之內就出現了一個透明水杯,裊裊煙霧顯示著這是一杯溫水,擡起頭,蘭斯就看到了珀西那擔憂的表情,“你就要脫水了。”珀西開口說到。

蘭斯此時才注意到身體變成一片冰涼,滾燙的汗水此時都已經變成了冰冷,他扭了扭身體,卻發現衣服已經完全伏貼地粘貼在皮膚上,一陣艱澀感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