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最質樸以抗最強

方家夥同至誠地產放的一通亂槍,幾天內便在巖州自上層而下,差不多街知巷聞。

這事兒上層的人都還看不懂,普通民眾純聽熱鬧。

大伯家的那一對海歸兒女差不多夾在兩類人中間,似懂非懂,尤其惆悵。

方仲和方櫻有著自己身為海歸精英的自信和驕傲。對於許庭生,他們首先是瞧不起的,便如他們過往瞧不起只考了個三流國內大學的方橙和方余慶一樣。

至於許庭生做到的那些成就,他們跟這個年代的大多數喜歡中英文混著用,生僻單詞夾著說的年輕海歸一樣,自信自己帶著一旦領先的美國理念歸來,成功,根本不在話下。

在對方老爺子和許庭生幾乎完全喪失信心之後,兩人自負又盲目的,寄希望於通過自己的社會活動謀求營救父親的辦法。

兄妹倆開始頻繁的出現在各種稍有層次的活動現場。

然後,在其中一次酒會上,方仲偶然聽到了一番話。有人調侃方家最近這一陣應對危機的表現,做了個總結: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也不動;突然有天一拍腦門,開始亂動。

很形象也很貼切。

酒會當場的哄笑聲深深的刺痛了這位高端海歸的心。

當天,在要求面見老爺子未果之後,方仲痛心疾首,坐在病房門口痛哭流涕。

“我為什麽哭?!我是真的痛心啊,堂堂方家,就這麽成了笑話。可悲可恨啊,偌大個家族,這麽些精英,竟然要聽憑一個外人指手畫腳,胡來亂搞……”

他這一哭,多少有些史書上良臣苦諫的味道,用心良苦的感覺。恰好許庭生當時來見老爺子。方仲情感太投入,入戲太深,起身直接兩手揪了許庭生的衣領推到墻上,含淚質問他到底憑什麽幹預方家的事,為什麽要禍害方家。

許庭生理解他因為擔心父親過度憂慮的心情,未作爭執。

方仲因而當他理虧,又似乎因此找到了一種良臣精英被埋沒的感覺,漸而不論裏外,逢人便去哀嘆,訴苦,講述方家的問題所在和自己有心無力的苦衷。

他因此得到了頻繁的“安慰”和“理解”,自我感覺良好。卻不知,在別人眼中,這才是方家真正的笑話。

真是混到了一定層次的人,其實往往不會輕易對自己看不懂的事情真的下定論。反過來,方仲這種近乎幼稚的掏心掏肺,不知輕重的四處傾訴,倒是更容易讓人得出“方家無人”的結論。

方仲這樣行事的一個附帶影響,是許庭生開始在方家事件中變得更加引人關注。

國人的思維大體有這樣一個定式,但見有人成功,首先一個念頭就是:他有背景,他沒背景他怎麽可能成功?!在外人看來,許庭生和方家的牽連極深,方家一直就是他在政府方面的根基,是他一路順風順水的保障。

許庭生的身影果不其然的出現在了這次方家的危機中,這進一步坐實了人們的觀點。於是,方家的危機,就成了別人眼中許庭生的風雨飄搖。

人們把他往風暴中心裏放。

項爸項媽聽多了傳聞,特意擠出時間,找借口請許庭生到家裏一起吃了頓飯,避開項凝,小心的暗示:“其實我們倆也不圖小凝日後怎麽大富大貴,所以……真的不行,你就回來和我們一起做黃燜雞米飯,或者找份踏實的工作……總之怎麽都行,人最重要。”

許庭生因此很是感動和欣喜。

但是事實上,他離風暴還很遠。為了能夠看得更清晰,許庭生近來多數時候都把自己擺在局外,除了每日必做的線索分析,該休息休息,該上課上課。

他內心僅有的緊迫感,源自老爺子的信任。老爺子沒把私下裏跟親兒子說過的那一句“死馬當活馬醫”對許庭生講,卻口口聲聲把這一局交給他。

因此,許庭生的感覺,大概約等於有人突然指著棋盤對一個業余愛好者說:去,你去跟馬曉春下一局,輸了我去死。

茫然無措了兩天之後,許庭生開始看書,這樣的臨時抱佛腳說出去或許容易招人笑話,但卻是他眼下能想到的,唯一自己可以去做的。

他偶然一次想起了這麽一段話:用最質樸,最基礎,去對抗比自己更強,更有經驗,更天才。

這段話是一位籃球評論員用來評價剛出道不久的鄧肯的。許庭生認為它不止適用於運動領域。

許庭生兩世都有還算不錯的閱讀習慣,而且讀的很雜。類似《菜根譚》,《小窗幽記》,《圍爐夜話》這樣的曾經小眾,後來大眾的經典,以及《厚黑學》,《曾國藩家書》之類人盡皆知的書籍,他前世今生都看過不止一遍。

但是,從“最質樸”,“最基礎”的角度來說,這些書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都還不夠這兩個詞的標準,它們畢竟都是別人的主觀經驗總結,與“最”之間,隔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