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偷心若大海尋針

天下有賊,莊聖人筆下有竊鉤者,天地之廣卻難容此賊,也有竊國之輩,乾坤雖大卻可權傾天下。還有一種賊,只在香國縱橫,深藏女兒閨夢,是為偷心之賊。三賊之中技術含量最低的無疑是偷鉤子的小賊,其余二者孰高孰低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竊國難,難在國家巨大,民眾之多,地域之廣,人心難聚政敵難除。與之相比偷心也難,卻難在女兒心海底針,輾轉反側猜測琢磨後再尋之卻仍難如大海撈針。有時候得到她的身體也許不難,但若想偷得她的心,卻比偷得整個天下還難。君臨天下的王者也未必能做到。君不見周幽王為博得美人褒姒的芳心,不惜烽火戲諸侯?吳王得西施後,傾心相待,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不料這美人兒竟是千古華夏第一美女間諜,最終跟範蠡泛舟而去。所以說完全讀懂女兒心,未必比爭霸天下做那竊國大盜容易。

李虎丘要偷的便是蕭落雁那顆七竅玲瓏的女兒心。

愛情是自私的,蕭落雁也不例外,但她從來沒有計較過李虎丘的過去,也許她真的吃了妮娜的醋,但那絕不是她多次拒絕,多次用尖銳的言語刺激李虎丘的主要原因。這個滿腦子稀奇古怪念頭的女孩兒,是如此難以捉摸。她熱情開朗喜歡冒險,敢於放縱自己的情感,甚至大膽逆推心愛的男人。但同時她又是理智的,李虎丘與楊牧峰決戰之夜那會兒,她就想過有一天要跟李虎丘分手。在她的心中早認清了一個事實,她跟他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除了愛情,她還有家庭,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選擇跟李虎丘在一起時,蕭落雁心中的想法是,女孩子一輩子總歸要有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才不枉此生,所以她不顧一切的跟李虎丘天南地北的走了一遭。可當她一回到家裏,看到頹廢的父親在叔叔姑姑們面前擡不起頭的樣子,看到爺爺奶奶怒其不爭時的失望,她忽然覺得跟李虎丘之間發生的那場風花雪月恍如一場夢。現在該是夢醒的時候了。

一九九六年,五月中旬的一天。

春光明媚,槐花飄香,萬千朵成熟的槐花被輕風吹落,飄飄灑灑像一陣繽紛的花瓣雨,伴著花香落下。這樣的天氣裏正是京城少年們放歌遊春的好時節。蕭落雁站在春光裏,沐浴著花香送來的花瓣雨中,心情卻仿佛仍在嚴冬裏。今天是她爺爺蕭老將軍八十壽誕,會有許多人來為他祝壽。那些人裏有老人家的老戰友,老部下,老朋友;也有叔叔們的戰友,上級和部下,姑姑和姑父們也會有這樣和那樣的朋友來給爺爺祝壽,年輕一輩裏,表哥表姐們都會來,她不僅要參加,還另有重要任務。她是蕭家的長孫女,堂弟堂妹們的表率。回歸家族,她就只能是做這樣的蕭落雁。

大姑姑說今天會有一個重要人物來給爺爺祝壽,與那人同來的還有他的侄子。據說那是一個年少有為的青年,年紀輕輕卻已被譽為紅三代中的佼佼者,京城政商兩界的一朵奇葩。蕭落雁知道姑姑說的是誰,她更知道那個人有多優秀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的父親是高一凡,那個被眾多元老看好的,華夏政壇正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高家有足夠的政治資本卻缺少軍界力量的支持,蕭家卻是個純粹的軍人世家。姑姑把那人說的天花亂墜,最終的目的卻只需這一句便足以說明。

蕭落雁看著院中的落花似雪,心頭浮起一個身影。悠然想起遠東茫茫雪原深處的那個幽深地洞裏,她深深的愛上了那個男人。那個驕傲起來仿佛世界盡在掌握的男人,似乎世間已沒有任何事能難住他。可這次,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他有偷天換日的本領,卻也改變不了初生時已經注定的命運。就算那個叫高雨澤的青年與他相比一無是處,她也沒有第二個選擇。如果他也有那個人一樣的家世背景該有多好?

門口傳來汽車喇叭聲,來人是蕭落雁的大姑姑,蕭老將軍的長女蕭紅梅。見到蕭落雁還沒有化妝,這位朝廷頻道新聞台的當家老花旦不禁眉頭微闔,輕聲責問道:“怎麽還沒化妝?”蕭落雁有些心不在焉,點點頭說了聲這就好了。蕭紅梅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午宴就要開始,客人都已經到飯店了,好多人都等著看蕭家有女初長成的風采呢,姑姑還指著你震一震那些新老朋友,高家的那個小夥子姑姑剛剛已經見到了,真是一個帥氣的小夥子,一會兒你可要多跟人家聊兩句,別白費了幾個姑姑的一番苦心。”

蕭朝貴雖然號稱正部級大廚,但畢竟不是真的正部級。作為蕭家第二代的長子,他的選擇讓蕭老將軍很是不能諒解。盡管蕭朝貴一雙妙手可以烹制出天下無雙的美味,但蕭老將軍這些年卻從未品嘗過一口兒子做的飯菜。即便是在他八十大壽的壽誕上,他也沒有同意蕭朝貴掌勺的請求。情場失意,事業不被最敬重的父親認可,人到中年,失意至此,蕭朝貴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看到蕭紅梅跟女兒進來,他知道自己這位大姐眼中只有權勢富貴,一向不大看得起他這個弟弟,所以他也只微微點頭叫了聲大姐來了,蕭紅梅果然只淡淡嗯了一聲,便繼續催促蕭落雁去化妝,準備出門。看著蕭落雁聘婷的身姿,蕭紅梅忽然想到有些不妥,如果小雁兒跟高一凡的兒子美事能成,弟弟便成了燕京市長市委副書記高一凡的親家,今後還要指著這層關系跟高家走的更近些,可不能再這般冷落弟弟了。想到這,她忽然變了個人似的,臉上掛著蕭朝貴久違的溫暖笑容,和聲說道:“老四,你怎麽還不去飯店招呼客人?別忘了,你可是蕭家的長子,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還要我這當大姐的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