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賊心不死,賊膽包天

老瘸子和大旗杆子都沒讀過毛選,但這兩個老賊在社會這所大學裏卻早已修煉成精。敵人的敵人是可團結的對象,他們無師自通的領悟了這個道理。那天老瘸子和大旗杆子躲到小酒館裏,密議了很久,酒過三巡才盡歡而散。老瘸子走出小酒館的時候,前一陣子坍塌的腰杆挺得筆直!

回到家,老瘸子看到張曼麗正在院子裏壓水。連著用了兩瓢水也沒能把抽水井裏的水給引上來。老瘸子醉醺醺的走過去,只用了半瓢水,動作幹脆利落的快速壓動壓井的抽水把柄,幾下子,清涼的井水就被壓了上來。老瘸子得意的拍拍手,看一眼刻意躲他一段距離的張曼麗,邊往屋裏走邊說道:“姜還是老的辣,李虎丘那小鱉犢子沒幾天蹦跶的,到時候你就得跟著我,不然大旗杆子能禍害死你。”

晚間時,張曼麗把這件事告訴給李虎丘。李虎丘正在準備洗腳水,聽她說完後,遲疑了一會兒,又繼續調節水溫。沒有涼水了,李虎丘端著盆來到院子裏,來到老抽水井近前,只往裏倒了一點點水,然後深深的將抽子下到底,猛的壓動兩下後,突然往下一壓抽水把柄,清涼的井水噴湧而出。這幾下動作比之白天的老瘸子不知利落了多少倍。李虎丘把水端回屋,笑道:“放心,他要是水滸傳裏蔣門神,那我就是武松,管保他翻不過天去。”

少年口氣中的自信和面頰上的稚嫩形成鮮明的呼應。

張曼麗很珍惜得來不易的安定生活。自從她搬來住,李虎丘往家裏拿的錢也多了些,張曼麗根本不需要再出去拋頭露面。這種近似男人賺錢養家,女人在家照顧孩子操持家務的日子,讓張曼麗不自覺的產生了某種幻覺,仿佛這種日子能過上一輩子似地。熄燈睡覺前,張曼麗趴在枕頭上,歪頭看著李虎丘說你要小心大旗杆子,我總覺得老瘸子今天的話有點不對勁兒。李虎丘從被窩裏坐起來,給小燕子掖了掖被角,笑道:“有什麽不對勁兒的,他就是一個老殘廢,我分分鐘能捏死他,大旗杆子也是個廢物,就憑他們倆,別說他們捆把不到一塊兒,就算是真聯手了,也不是我個兒。”李虎丘的自大和年少輕狂讓張曼麗更加憂心,她幽幽一嘆,說總之你小心點兒就對了。

李虎丘起身拉滅了燈,窗根下老瘸子悄悄的爬回自己的屋子。漆黑的屋子裏,李虎丘一雙眸子閃閃發光。仿佛能刺透這夜的黑。

次日,哈城南站。

上午十點,李虎丘準時出現在老苗的茶葉蛋攤子前,一如既往的丟下十元錢,撿了幾只茶葉蛋,也不剝皮,囫圇著塞進嘴裏。然後拿起大茶缸子,用這老茶根兒的水往下順茶蛋。老苗問他怎麽老不剝皮吃。李虎丘說最近不知咋回事,胃裏邊氣盛,牙根兒不自覺的癢癢,總愛啃骨頭,吃到硬東西也不愛吐,恨不得嚼兩塊石頭吞肚子裏才舒服。老苗聽著糊塗,看李虎丘氣色不差就沒再深問。

張鐵軍帶著兩個小賊出現在李虎丘視野裏。兩個小賊都縮頭縮腦的,手插兜裏,卻露出兩根手指在外頭亂晃,隨時將他們的勞動工具暴露在外面,很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小偷似地。

李虎丘隔著老遠就已看到,只若未見。南站派出所的鎮所之寶,黑龍江省反扒十大標兵,老片警陳德旺背手溜達過來。

陳德旺溜達到李虎丘身邊時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這個他看著長大的結實少年。他一直清楚這孩子是做什麽的,卻從來沒抓到過李虎丘的現行。這在他看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陳德旺從來自負生了一雙火眼金睛,反扒抓賊從未失手過。這孩子六歲那年到流落到此至今八年。陳德旺知道他一直跟郝瘸子生活在一起,也知道郝瘸子一條腿徹底截肢就是他下的手。一直有傳聞這孩子學會了郝瘸子全部的扒竊技藝。陳德旺觀察了很久卻始終一無所獲。

二十年前,郝瘸子逃跑途中穿過運動中火車的兩節車廂之間的空隙,意外摔斷了腿,就是因為被陳德旺拿了現行,才不得不亡命奔逃的,結果在逃跑過程中遇上火車過路,不得已,才玩了一手白駒過隙,企圖在兩節車廂之間穿過去,結果只成功了一半兒。穿過去落地後,屁股讓火車刮了一下,把他帶倒了,倒沒讓火車壓著,卻意外的摔傷了大胯。從那以後落下毛病,這才成了郝瘸子。

陳德旺將郝瘸子逼的摔斷了腿,郝瘸子卻讓陳德旺成了孤家寡人。他全家三個兒子和老伴兒,都死於郝瘸子出獄不久後的一場大火。那場火就是郝瘸子放的,這件事天知地知郝瘸子知道,陳德旺隱隱猜的到。雖然知道李虎丘跟郝瘸子其實已經形同水火,但陳德旺還是不喜歡李虎丘,在老陳眼中這孩子將來對社會的危害,會大過郝瘸子十倍百倍。小家夥太聰明也太好學,所以老陳總在盯著李虎丘。讓他失望的是,從李虎丘接管了老瘸子地盤至今,憑老陳的眼力經驗,居然一次都不曾捉到李虎丘的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