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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當是酒後醉言,說:“體委怎麽開得到證明?”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趙志良,他“嘿”了兩聲說:“儂曉得剛才說話的人是誰?”

“誰?”

“體委金主任,金博煥。”

“啊!這!金主任……”

“你們雨翔要進市重點,說一句,金主任包辦。”

林母於是沉默,決定考慮這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分析下來一半是醉酒之故,另一半是吹牛之故,所以一笑了之,免得抱有希望而換來失望。林母淡淡地說:“謝了。”

趙志良那頭喧鬧聲更大,趙志良說:“金主任給你說。”這六個字漸輕,可見得手機正在離趙志良而去的過程中。金博煥一個石破天驚的“喂”,震得雨翔家那嬌小的電話承受不住,嗡嗡作響。

金博煥道:“那你明天來一趟體委,趙志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嘛,準備四五萬就應該可以打通了。”

……

翌日。林家正決定去不去,林父怕昨夜金博煥信口胡說,若是去了,六目相對,無話可說,會比褲子衣服穿反尷尬百倍,因為衣褲反穿乃是單方面的尷尬,觀者還會得到身心上的愉悅;而如果去後金博煥苦想半天不記得了,便是雙方面的尷尬。思於斯,林母要打個電話給趙志良確定一下。但今天是普遍揭榜之日,求人的人多,所以趙志良的手機電話都不通,無奈之下決定闖一下。體委就在大球場邊上,林父與球場負責人曾有聯系,一年前這個球場鋪了草皮,縣報上曾報道過。不料這次來時黃土朝天草皮不見,怪石滿場都是。林父林母一路走得扭扭捏捏。進了體委辦公室,金博煥起身迎接,他瘦得像根牙簽,中國領導幹部裏已經很少有像他一樣瘦的人了。金博煥口氣裏帶了埋怨道:“你們怎麽才來。”

林父林母一聽受寵若驚,林母面有窘色道:“你看這次我們兩手空空的,連準備都……”

“喂——不要這麽說,我金某不是那種人,朋友盡一點力嘛,趙志良說你們兒子喜歡踢球,那麽應該體能還好,就開一個一千五百米縣運動會四分四十一秒吧,這樣夠上三級運動員,一般特招可以了,以後雨翔去了,碰上比賽盡力跑,跑不動裝腳扭掉,不裝也罷,反正沒人來查。學習要跟緊。”金博煥邊寫邊說,然後大章一蓋,說:“趙志良大概在聯系市南三中幾個負責招生的,到時你們該出手時就出手,活絡一下,應該十拿九穩。”

林母一聽天下那麽多富愛心的人在幫助,感動得要跪下來。

到家後林母尋思先要請金博煥吃飯。趙志良打電話告之,市南三中裏一個校長已經松口答應。要近日裏把體育成績證明和準考證號帶過去。林母忍不住喜悅,把要讓他進市南三中的事實告訴雨翔,雨翔一聽這名稱汗毛都豎起來。susan的第一志願是市南三中,此次上蒼可憐,得以成全。雨翔激動地跑出去自己為自己祝賀。晚上羅天誠又來電,劈頭就是恭喜。雨翔強壓住興奮,道:“我考那麽差,恭喜什麽?”

“你不知道?消息太封閉了,你那個susan也離市重點差三分,她竟會進縣重點!你們兩個真是有緣,愛情的力量還能讓人變笨。”

雨翔一聽這幾句話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他又想起羅天誠也對susan動過念頭,也許不能用“動過”這種過去完成時,興許還“動著”,聽他的語氣不像有普度眾生的大徹大悟,便說:

“你騙誰?她考不取市重點誰考得取?”

那頭一句“不信算了”便掛了。這樣看似被動放棄的話反能給對方主動的震撼,越這麽說那邊越想不算,不信不行。雨翔打個電話給沈溪兒要她探明情況,沈溪兒考進了另一所市重點,心裏的高興無處發泄,很樂意幫雨翔,雨翔說想探明susan的分數,沈溪兒叫了起來,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雨翔以為全世界就他一個人不知道了,急著追問,沈溪兒道:“你也太不關心她了,不告訴你!”

雨翔無暇跟這個心情特別好的人糾纏,幾次逼問,結果都未遂。雨翔就像狗啃骨頭,一處不行換個地方再加力:“你快說,否則——”這話雨翔說得每個字都硬到可以挨泰森好幾拳,以殺敵之士氣。“否則”以後的內容則是歷代兵法裏的“攻心為上”——故意不說結果,讓聽者可以遐想“否則”怎樣,比如殺人焚屍五馬分屍之類,對方心理防線一破,必不打自招。但對於極度高興之人,就算頓時一家人死光剩他一個,也未必能抹殺其興致。雨翔的恫嚇被沈溪兒一陣笑驅趕得煙消雲散。雨翔盡管百計叠出,但戰無不敗。照理說狗啃骨頭用盡了一切姿勢後還是啃不動,就將棄之而去。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別說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