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莽漢 第十三節 柱子哥的愛情,好像水晶

“真不是我啊!”

“真不是我!”

“我怎麽會殺你呢……”

郝土匪哭得太傷心了,連看熱鬧的劉海柱和盧松也有些動容。

但大黃狗不怎麽動容,它沒法動容,因為它悲傷,太悲傷以至於麻木了。如果它也像郝土匪一樣穿越的話,那它一定會穿越到民國時期。不但要穿越,而且還要揮筆寫下幾行字,抄魯迅先生的,因為被勒得太多太久了,所以沒辦法,就五四青年了,這大黃狗的智商又不太高,所以只能借鑒:

“可是我實在無話可說。我只覺得所住的並非人間。十來道勒痕,遍布在我的脖子周圍,使我難於唿吸視聽,那裏還能有什麽言語?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而此後幾個所謂仁人義士如郝土匪那陰險的哭泣,尤使我覺得悲哀。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味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涼;以我的最大哀痛顯示於非人間,使它們快意於我的苦痛,就將這作為菲薄的祭品,奉獻於逝者的靈前。”

還不夠憤怒,它又提筆寫下:“真的猛狗,敢於直面那根細細的繩索,敢於正視裝滿水的水瓢。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無數次勒我,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細細的勒痕。在這淡紅的血色和細細的勒痕中,又給我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這樣的世界何時是一個盡頭!”

寫到這裏,大黃狗終於動容了:“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這群混子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我這條狗命,實在是不算什麽的。陶潛說過,”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倘能如此,這也就夠了。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狗,將更奮然而前行!”

抄襲到此處,大黃狗憤然擲筆,不寫了!不抄了!

做為旁觀者,劉海柱和盧松很難理解到大黃狗的悲愴。他們倆都愁得呲牙咧嘴的看著郝土匪:他倆冷啊,本來就天寒地凍的,看著郝土匪這麽肉麻,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能不冷嗎?

“它已經相信不是你想殺它了。”

“……真的嗎?”郝土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真的,真的。”

劉海柱和盧松好說歹說把郝土匪拉進了房間,郝土匪兀自嘟囔:“不是我,真不是我!”

房間裏,二東子又在那哭呢!哭得比郝土匪可傷心多了。

“咋了,二東子?”

“我作孽啊我。”

“你怎麽了?”

“我作孽啊我。”

“你怎麽作孽了?”

“我作孽啊我。”

“你!”

“我……”

二東子是越哭越傷心,就是五個字“我作孽啊我!”,無論怎麽問,就是這五個字。

啥叫“摁下葫蘆起來瓢”?這就是。

郝土匪是酒後興奮型,二東子是酒後哀傷型。這倆類型全讓劉海柱趕上了。這頓酒可把劉海柱喝傷了,他暗下狠心,以後說啥也不跟郝土匪和二東子倆人同時喝酒了,關系再好也不喝了。

第二天早上,劉海柱起床時發現二東子和郝土匪都躺在炕上唿唿大睡呢,盧松不知道啥時候回了家。

劉海柱嘴唇幹裂,頭疼欲炸,晃晃悠悠的下了地,穿上了鞋,留下了一張紙條:“你們兩個癟犢子,醒了多喝點茶水。”

這時,郝土匪揉著腦袋醒了。

“柱子,走了?”

“對,我走,我去反清復明去!”

“啥?”

“我反清復明去!”

“你有病吧你!”郝土匪白了劉海柱一眼,拿被子蒙上頭,又睡了。

劉海柱氣哆嗦了,他現在大概能體會到大黃狗最近這半個多月來的悲憤了。

悲憤歸悲憤,該幹的事兒還得幹。劉海柱該幹啥?該去搞對象!周萌是上海姑娘,按道理春節是要回家過年的,現在就剩下6、7天就過年了,作為周萌男朋友的備選對象之一的劉海柱,必須要獻點兒殷勤。

其實在2、3年前周萌對劉海柱印象挺好的,他們沒在2、3年前沒能走到一起的原因有如下幾點:1、那時候人們覺悟都高,都響應國家政策,晚婚晚育,似乎25周歲之前就不能結婚似的,所以當時劉海柱和周萌就在玩兒曖昧呢,沒進一步發展。2、周萌是上海女知青,倆人要是確定關系的話總是要見父母的,可大家工作都忙,關系沒進展到那地步,就沒見父母的必要。3、雖然周萌在廠子裏工作的很好而且願意留下來,但是遠在上海的父母身體不太好,周萌也在考慮是不是要回上海。

就是基於以上三點原因,劉海柱和周萌在兩三年前沒確定戀愛關系。這一不確定戀愛關系可好,劉海柱沒多久就因為打架被工廠開除了公職,然後,那個會寫朦朧詩的馮朦朧就進了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