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咬人?吃人?(第3/4頁)

歌廳包間的門一打開,煙能把人的眼睛嗆得睜不開,李四一個人抽了多少煙?

整個包間一片漆黑,又深又厚的窗簾被拉得嚴絲合縫,所有的光線都來自於包房裏的那個不大的電視。桌子上是數不清的啤酒瓶子,“菜”是一盤瓜子,但這盤瓜子,顯然沒被動過。

李四對進了包房的趙紅兵和先哥看都不看一眼,繼續坐在破沙發上自己唱自己的,他唱的是《灰色軌跡》。

酒一再沉溺

何時麻醉我郁抑

過去了的一切會平息

沖不破墻壁

前路沒法看得清

再有那些掙紮與被迫

踏著灰色的軌跡

盡是深淵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後悔與唏噓

你眼裏卻此刻充滿淚

這個世界已不知不覺的空虛

不想你別去……

李四又枯又瘦,平時說話聲音跟蚊子似的,但唱起歌來卻底氣十足,雖有些嘶啞,但韻味十足。左手麥克風,右手啤酒瓶,盯著屏幕,唱得投入且認真。

二狗覺得,雖然每個人性格的外在表現都有所不同,但內心的情感與需求卻是相近的。平日看起來永遠開心且開朗的人,或許,會在暗夜裏一個人悶在被窩裏抽泣,他想要發泄但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所以,把所有的痛都悄悄的自己抗。而平日看起來沉默陰暗的人,或許,會一個人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大醉,然後放肆,狂野得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驚詫,他也需要表現,他也需要發泄。

這個世界,有幾個人不是在戴著面具活著。

在城市中找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喝醉,放聲大唱,或許就是李四經常的發泄方式。

這個體重不足120斤蜷曲在陰暗的歌廳裏的破舊沙發上,眼睛有些發直提著啤酒瓶子拿著麥克風唱歌的人,是誰?

他是這個城市中最有名的江湖大哥之一,以陰險著稱。

他是曾經在廣東拎著一把槍刺擊退了幾十人的悍將。

他是敢用紮啤杯和手槍進行直接對抗的亡命徒。

他是我市在廣東玩兒得最開的的混子。

他二十歲出頭就把這個城市中最大的犟驢老五打得退出江湖。

他還是當年在前線六個人執行一次危險任務後,唯一活下來的一個。

但,就看現在李四的樣子,說他有以上經歷,誰信?那天的李四,完全就是個落魄酒鬼的樣子。

趙紅兵和先哥都沒打擾他,先哥下去擡了一箱啤酒,啤酒是最劣質的,在歌廳才賣2塊5一瓶,這档次的歌廳也只能買出這種啤酒。先哥擡進來,關上門,插上門。

此時的李四,還是沒說話,又在繼續唱下一首,《誰伴我闖蕩》,當時我市的歌廳普遍還不是自動點唱,所以,李四可能是囑咐了老板把一張碟從頭放到尾,這樣省事兒。

前路是那方

誰伴我闖蕩

沿路沒有指引

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尋夢像撲火

誰共我瘋狂

長夜漸覺冰凍

但我只有盡量去躲

幾多天真的理想

幾多找到是頹喪

沉默去迎失望

幾多心中創傷……

唱到一半時,趙紅兵提著一瓶剛打開的啤酒主動和李四撞了一下:“四兒……”

用心唱歌的李四沒看趙紅兵,撞完就一大口把一大瓶啤酒幹了。

趙紅兵也幹了,然後又遞給了李四一瓶:“四兒……”

簡單的一撞,李四還是不看趙紅兵,但倆人又幹了。先哥在一旁,也跟著喝。

趙紅兵再遞給李四一瓶:“四兒……”

……又幹了。

碟放完了,音樂沒了,房間裏最後的光線也沒了。無盡黑暗的包房裏,就剩下了三個男人撞啤酒瓶的聲音和啤酒咽下的咕嘟聲。

半個小時過去了,三個人說的話,一共只有倆字:“四兒……”,還是不斷重復的。而且還全是趙紅兵遞啤酒時說的,房間太暗,趙紅兵得給個動靜,讓李四知道自己的方位,好伸手過來拿啤酒。

“啤酒沒了吧?”李四終於嘶啞著說了第一句話。

“沒了,我下去再搬一箱。”先哥說。

10分鐘後,先哥把啤酒擡上了樓,借著開門一刹那的光亮,先哥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趙紅兵和李四正在抱著頭哭。

李四沒有哭出聲音,但是鼻涕都哭得流了出來,鼻涕流在了趙紅兵的肩上。

趙紅兵的淚水滴在了李四的脖子上。

這兩個中年漢子緊緊的抱在一起,比熱戀中的情人還要緊。

瘦小的李四被趙紅兵抱著,像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孩子,張著嘴,大口的呼氣,眼淚鼻涕一起下來,但還是沒出聲。

先哥不知道他倆人在哭什麽,但看到他倆在痛哭不止,也被其情緒感染,加入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