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吳山鄉(第2/2頁)

只有犯了錯誤的幹部,才會被“發配”到吳山鄉去,基本上只要在吳山待上一年半載,所有“發配”來的幹部都會痛哭流涕,向上級領導痛悔自己的錯誤,保證再也不敢了,領導指到哪就打到哪,絕不敢有二話,只求領導趕緊將自己調回城裏去。

只有苟鄉長是個例外。

苟鄉長不是土生土長的吳山人,是十幾年前自動自覺到吳山鄉來上班的城裏人,據說還是科班出身,老家是省城的。自從到吳山之後,苟鄉長就在這大山深處紮了根,一紮就是十幾年,當鄉長也有七八年了。從風華正茂的小夥子,硬生生紮成了快五十歲的中年人。

曾經有上級領導同情他,想要將他調回城裏去,也享幾年清福。

結果被苟鄉長謝絕了,信誓旦旦地對領導說,下定決心紮根基層,為山區人民謀福利。感動得上級領導眼淚嘩嘩的,後來還派了報社電視台的記者專程趕赴吳山采訪,將苟鄉長當成了好幹部的典型來宣傳。

不過苟鄉長固然精神可嘉,但他當鄉長的這些年,吳山的改變還真的不大。

哪怕苟鄉長再有改變吳山落後面貌的決心和勇氣,奈何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錢,什麽都免談!

浩源縣也好,衛周市也好,乃至益東省,都缺錢。

誰也不會將大把的金錢丟到吳山這個無底深淵中去的。

苟鄉長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搞些修橋鋪路的工作,盡力為山民謀些福利。

好在吳山的鄉民並沒有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有什麽不好,自古至今,先輩們都是這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朝黃土背朝天。

苟鄉長,吳山鄉政府的存在,更多的時候是一種象征,表示這裏也是有王法的,並非化外蠻夷之地。

苟鄉長的日子過得清靜而悠閑。

尤其是最近幾年,他更是越來越“懶”了,過慣了閑雲野鶴般的日子,連去縣城開會都不怎麽熱心,除了非得要他這個一把手去參加的會議之外,其他不要緊的會議,總是委派自己的副手和下屬去參加。

當然,大家如果認為苟鄉長是個未老先衰,四十幾歲就佝僂著背,咳嗽不斷的小老頭,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苟鄉長身高一米七五,比這裏大多數山民都要高得多,無論什麽時候,衣服都幹幹凈凈整整齊齊,腰板挺得筆直,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頗有幾分“土皇帝山大王”的威風。

吳山鄉的幹部群眾都很信服他。

這一日,苟鄉長點起一支煙,站在離鄉政府不遠處的浩源河岸邊發呆。

浩源河起源於吳山,流經浩源,再到市裏,匯入更大的河流。

這裏雖然也算是浩源河的源頭,卻是水流湍急,岸邊懸崖陡峭,一進入雨季,河水暴漲,生生將河對岸的鄉民們隔絕在另一頭,需要步行十幾裏地,才能從另一處吊索橋過河。

苟鄉長一直想在這裏修條橋,就是沒錢。

這個事讓他有點郁悶。

直到一台桑塔納忽然停在他身邊,發出刺耳的刹車聲,才將苟鄉長從沉思中喚醒。

“苟叔。”

從車裏跳下來的是燕飛揚和李無歸。

苟鄉長就笑了。

這兩個小子,在吳山鄉算是名人,居然不但考上了高中,而且考上了衛周一中這樣的全省重點中學,簡直就是吳山的驕傲。

不過苟鄉長和燕飛揚李無歸的關系,可不止這麽簡單,他正兒八經算是燕老爺子的徒弟,跟著老爺子學了不少強身健體的竅門,不然那能顯得這麽年輕?和李不醉兩口子的關系也處得非常好。

燕飛揚和李無歸,都叫他一聲“叔”。

“怎麽,還在為修橋的事犯愁?”

李無歸笑著問道,遞給苟鄉長一支煙,自己也叼上一支。

“可不是嗎?上邊已經答應撥款了,就是不知道錢什麽時候能到位,等到了雨季,施工就變得困難重重了……”

苟鄉長就著手裏紅紅的煙屁股點起了香煙,深深吸一口,說道。

燕飛揚將三枚重寶在手指中飛快地轉動著,微笑說道:“沒事,錢我們已經帶來了,五十萬,夠不夠?”

“夠。”

苟鄉長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

兩個讀高中的小後生,一開口就說給他五十萬修橋,這位鄉長同志居然毫不起疑,連眉毛都不掀動一下,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苟鄉長的腦回路果然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