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盜采事件(一)(第2/3頁)

《論語;鄉黨第十》記載:廄焚。子(孔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

我暗暗點頭,嚴玉成不問盜采,先問傷情,果然有聖人遺風。

“現在還不知道。”

“你馬上叫司機開車過來,我們去台山區醫院看看,要不行的話,就轉到縣人民醫院來。”

“好的……”肖志雄又急匆匆轉身跑了。

嚴玉成與老爸對視一眼,都是神色凝重。

不一刻,吉普車到了。老爸說道:“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順便了解一下台山區‘大宣傳大討論’的進展情況。”

“嗯,也好。”吉普車絕塵而去,我倒並未十分在意這事。所謂靠山吃山,作為一個煤碳資源豐富而社員又貧窮的農業大縣,發生這種事不足為奇。在我的記憶中,盜采的情況只有越來越嚴重,到九十年代後,小煤窯更是遍地開花,每年死於各種煤礦事故的人都在兩位數以上。如今這個事,放到十幾年後,幾乎是毫不足道,根本就無人會向縣裏一把手報告。是不是需要驚動鄉政府的頭頭,都還要兩說呢。

我匆匆趕到老街,一個顧客已經等在那裏了。

這人兒子要結婚,女方提出要一台電視機做彩禮。他昨天就來過,很不湊巧的是,店裏沒有存貨。他便說好今天一定要裝一台給他。怕又給人家捷足先登,早早就來坐等。

這段日子方文惕和二哥被我逼迫惡補理論知識,也有些進步。畢竟時日尚短,還上不得台盤。操刀的工作還得我親自動手。

他倆怕我端師父架子訓斥,倒是勤快得緊,昨晚上就將一應配件分門別類擺放整齊,只等我動手裝配。

那客人見操刀的居然是一個小孩,不由大是奇怪。

“這是我表弟,跟我學修理,讓他練練手。”方文惕如此解釋。一邊說一邊望我。雖然是我交待他這麽說的,畢竟將師徒名分顛倒過來總是有些心虛。

“他行嗎?”客人不無疑慮。

“放心放心,一定行的。裝好後我們會調試,調試沒有問題你才搬走。”我不去理會,操起家夥就上。自然一切順利得緊。

“爸,那個受傷社員的情況怎樣?”晚上回到家裏,我隨口問起。

“嗯,比較嚴重,已經轉到縣人民醫院來了。”

“有生命危險?”

“那倒沒有,只是左腿骨折。”

“到底怎麽回事呢?”左右無事,老爸便索性和我多說了幾句。

受傷住院的社員姓梁,叫梁國成,四十來歲年紀,楓林公社楓樹大隊社員。昨晚和本大隊幾個社員一道在三采區盜采。淩晨時分在搬運“贓物”時正巧被護礦隊的一個巡邏組碰上。通常情況下,盜采的社員碰到護礦隊會作鳥獸散,先逃了再說。等護礦隊的離開再想辦法將煤運走。這回護礦隊存心要抓幾個“賊牯子”立威,隱蔽接近,等社員察覺有異,已落入人家包圍之中。

護礦隊這一手“鐵壁合圍”誠然極妙,無奈漏算了一條,那就是楓林公社的民風!

楓林公社民風極其強悍,頗有“蠻子”遺風。境內練武之風盛行,出了許多名頭響亮的“武把式”我的師父梁科長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盜采的這幾個社員倒不是武把式,沒有身懷絕技。只不過既然身為楓林公社的一員,性格方面多少受了些影響,不肯束手就擒,當即揮舞鋤頭扁擔與護礦隊硬幹起來。

護礦隊到底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正經單位,成員大都年輕力壯,訓練有素,一番交鋒,盜采者抵敵不住,虛晃幾扁擔,覷空走脫了事。這個梁國成卻是倒黴,年歲大了些,手腳不太利索,爭鬥中吃了不少拳腳棍棒,左腿更遭到重擊,“喀嚓”一聲,折了骨頭。

無論“正采”還是“盜采”挖煤都是極耗費力氣的重體力活。挖了一個晚上的煤,梁國成本就又累又餓,兼且擔驚受怕,再加上這一頓拳棍,登時就暈死過去。

情形亂紛紛的,護礦隊以為鬧出了人命。雖說維護公家財產不受損害師出有名,畢竟偷挖幾擔煤罪不至死,當即不再追趕其他盜采者,扛起梁國成送到了台山區醫院,又急匆匆向礦裏匯報了此事,礦裏又和縣裏取得了聯系。

“那,縣裏打算怎樣處理這個梁國成呢?”

“這個要看嚴主任的意思。不過梁國成做賊在先,拒捕於後,處理輕不了。鬧不好要判刑。”我頓時對這個倒黴的社員起了同情之心。那會子的社員,起心去做賊的話,家庭條件必定好不了。人都好個面子,大凡活得滋潤些,誰願意背個賊名聲?不比後世,笑貧不笑娼。只要能來錢,什麽壞事都敢幹。

“爸,那你和嚴伯伯有沒有了解一下,他們為什麽要做賊?”老爸搖搖頭,說道:“不管怎麽樣,做賊總是不對的。什麽理由都不成。”我嘆了口氣:“話雖如此,多了解一下實際情況總不是壞事。所謂‘倉廩足,知禮儀’,其中或者有利欲熏心之徒,也不能排除極個別因為家庭生活困難鋌而走險的。這個梁國成說不定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