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裂山崩(7)

淩晨二時,審訊全部中止,專案組與地方會同,集中精力清理紛亂的賬務。

在外部,人員的甄別仍然在繼續,蜂湧而至的媒體誰也舍不得放過這樣難得一見的新聞素材,連鄰省的也來湊熱鬧了,網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省城專案組已經開始布置當日的新聞發布會,廳局裏的筆杆子都被調來了,就為了連夜加工這個要公之於眾的案情通報。

淩晨四時,除滯留潼關的涉案人員,以塗紳豪、何玉貴為首的十余名重點嫌疑人,被解送異地羈押,這個異常的決定透出對當地警方的不信任,市局的領導連夜把狀告到了省專案組,告狀時候才知道,是省廳來人親自解押的,於是知趣的閉嘴了,行內人肯定猜測得出,不是案情重大,就是案情反復。

此時,鐵路公安也總動員了,自俞林、延川、富縣等地,多個車次加掛車廂,分批遣返傳銷人員,恐怕受害者不止他們,多地的警力被調空了,為了送這些人,這最基層的派出所都被抽走近一半的警力。

一個蔓延全省的毒瘤帶來的危害,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除。

淩晨六時,最後一稿在廳局筆杆子熬得通紅的眼中出爐了,以塗紳豪、何玉貴、馬步方等嫌疑人為首的傳銷團夥,精心策劃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作案模式,在外圍,糾結幾十名臭名昭著的傳銷分子,在全市十余地市發展下線,建立傳銷組織,通過洗腦的方式大肆斂財,在引起多地的警方注意時,他們又以此牽制警力,在靠近省境的潼關市,炮制了以緯恒商務投資為名,假托“資本運作”名義,變本加厲的實施侵財犯罪。

這個故事足夠匪夷所思了,即便拿掉了其中關鍵的地方,也不影響它的震憾力,因為,還有一組組真實的數據支撐,當天6.22打擊非法傳銷專項行動,搗毀窩點27個,抓獲經理級頭目120余人,解救傳銷人員九千四百余人,各地收繳的非法資金,逾五千萬元。

上午八時,陜省公安廳新聞發布會,此案一經發布,便迅速登上了全國各大網站及媒體的頭條,在內陸省份也發生這樣大的傳銷案例,讓觀者一片嘩然……

上午九時,一輛無標識的越野,駛進了鬧鬧嚷嚷的省城西客站廣場泊定。

這裏已經成了警車和警察的海洋,自廣場至候車廳,直到登車,都是警察排著人行通道,在數著腦袋,聲嘶力竭地喊著維持秩序,相比其他地區,省城郊區窩點的幾百人實在不夠看,不過造成的亂子也夠大了,前一天是省治安總隊全員出動,才把這些傳銷分子鼓噪著要圍攻市政府的氣焰壓下去。

透過車窗望去,那些依然穿著廉價西裝,背著簡單行李的男女,唯一不同的是臉上狂熱的表情已經被一種頹喪代替,喊到人時,一個個在磨磨蹭蹭走著,小木的眼光注意到了一位,也是一位高大個的個子,塔溝武校那位,站起來比遣送他的警察要高出一個頭來,小木想不出他怎麽又流落到省城這兒,不過那偉岸的身軀、那憤怒的表情,讓小木心裏像被刺了下一樣,很不舒服。

車裏坐的是熟人了,連強、馬烽火和司機,再加上張狂,在他們臉上同樣看不到大案告破的興喜,這類傳銷案的受害者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幾百幾千人,那些受害人的境遇,足夠沖淡你心裏除了憐憫之外的任何情緒。

“這是最後一拔了。”馬烽火輕聲道。

“出了好幾起亂子,勸著勸著就打起來了,咱們這兒算好的了。”司機道。

連強似乎還沒有從連夜歸來的疲憊中回復過來,他撇撇嘴道著:“打掉團夥組織,能消停幾年了……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日子咋不能過,前幾年邪教也是這得性,不種地不上工,天天學什麽功,非學成神經病才算圓滿。”

“有黑就有白,有警就有匪,有社會,那就有反社會的,世界因此才精彩,要是沒有對抗、沒有對錯,那生活和生命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張狂意外地感慨了一句。

幾人都看他,似乎奇怪,這個糙人好像被小木感染得文化多了。

反倒是小木變糙了,不耐煩地道著:“走吧走吧,說這些屁話有什麽用?”

司機笑了笑,倒出車來,直駛向機場路,張狂問著他道著:“有什麽感想?”

“你希望我有什麽感想?”小木反問著。

“希望你明白,就再值得同情的壞人,他仍然是壞人,他作的大多數事都是壞事,是壞人,就應該受到懲罰,否則這個世界的公平就無從談起了。”張狂道,小木翻著眼反駁著:“這個世界有過公平嗎?我和這事一點關系沒有,你們硬把我拉進來……辦了這麽大事,回頭差點又把我抓起來,賈芳菲才多大?她能操縱起這麽大團夥來嗎?以起碼的邏輯判斷她也不應該是主謀啊?假如僅僅是一個參與的,也被你們定成重點嫌疑人,這也叫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