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左道的草稿(下)(第2/2頁)

自那時起,我們就重新恢復了聯絡,但他希望我不要將其行蹤透露給其他人或者政府。神鑰現在有個挺穩妥的假身份,拖家帶口,有正經營生,已然是從良了。

我自然問過他究竟是怎麽從天都逃走的,他說其實在行動之前,槍匠就事先提醒過他和血梟,暗示了天一究竟要幹什麽。當天他知道時限將至,自然就開溜了。

我又問血梟有沒有逃出來,神鑰只是搖頭,說他也不清楚。但他隨即告訴我,血梟或許早就看透了天一的計劃,逆十字中,血梟是最理解天一的人,他也始終明白自己將何去何從。

而逆十字剩下的那些人,幾乎都難覓蹤影了。魔醫史特蘭哲和玩具元帥布萊恩·馬丁,這兩個名字其實一直在安全局的資料庫裏掛著,不過羅狐也未能找到他們。都說大隱於市,小隱於林,這兩位,恐怕得算神隱了。史大夫我不知道,但元帥,悲觀地想,或許已經死了吧,他就像是薛定諤的貓,每時每刻都可能失去生命,二十年過去,也沒半點音訊,我覺得夠嗆。

還有就是顧問顧綾姐弟倆,再算上薇妮莎吧,他們一家屬於那種在聯邦政府裏連數據都找不到的黑戶,肯定用來路不明的假身份過著小日子呢,去找混在人類裏的外星人都比找他們容易。

說起外星人……暗水的去向也已成謎,他連黑戶都不是,有沒有照片都無所謂,他可以輕易融入這個社會而不被發現,也可以脫離人類自己生存,假如他有心隱藏,恐怕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找到他。

寫到這兒也差不多了,另外就是反抗組織裏有些人和我們也有交集,但我想沒必要在這裏寫他們的事,他們中好些人都寫了回憶錄,基本都是在講那場戰爭中的故事。我隱隱感覺到這幫家夥對我有點兒羨慕嫉妒恨的意思,因為他們的回憶錄裏普遍把我描述得相當猥瑣,這一定是心態失衡造成的!

當然了,說是“回憶錄”,其實他們寫的都是和諧版本。人名、能力者相關,部分尚在任職的政府人員的黑歷史等等,全都得處理了才能發表,否則就不許以回憶錄的形式出版,只能以小說名義成書,並聲明書中內容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我想看到這兒的人也等急了,放心,我還沒上年紀,不至於忘掉那兩個人。

可是,天一和月妖的去向,我確實不知道,我曾經聽槍匠言之鑿鑿地說過,這二人其實“從未分開過”。但我細問是怎麽回事時,槍匠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無法憑臆測在此記下些什麽,因為和天一有關的事,我猜不到開頭,更猜不到結局。直到很多年後,我還時常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天一這個人,到底是否存在過?

他是天上的天使?地獄裏的惡魔?他象征了我們人類共同的意志?還是站在了人類本性的對立面?

即便我得到了這些答案,又能證明什麽?令人厭惡的就是錯誤嗎?令人畏懼的就是邪惡嗎?如果人類的對立面才代表了正確,而我們思想中的善惡觀念,才是一群在罪惡深淵中掙紮的生物自欺欺人的標準呢?

還是算了吧,想明白了這些,貧道估計就離飛升不遠了,比起天劫什麽的,我情願染上花柳病,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

最後,寫一下我自己吧,免得後世的史學家歪曲我的為人,我覺得有必要自己澄清一下。

在下左道,龍郡人士,鶴鳴山正一道於二十二世紀唯一傳人。因年少失學,禮、樂、射、禦、書、數,無一精通,不學無術,且膽小如鼠。少時便以雞鳴狗盜之勾當為生,雖天賦秉異,具神劋之能,卻無心上進,虛度年華。

我這輩子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在逆十字的那段日子,也是那番經歷,讓我過上了今天的生活。

我是個小人物,無論你看到的史書如何給我洗地,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誰要是讀到了這篇草稿,就把最後這段話剪下來,去狠狠打那些磚家的臉。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即使功成名就,本色依然。並不會因為那些趨炎附勢者的吹捧而成為英雄。

那些真正的英雄,不在我的筆下,而在人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