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盜寶(上)

7月2日,晚十點。

天一站在鏡子前,他洗掉了臉上的裝扮,慘白的膚色和雀斑一去不復返,頭發也染回了原本的黑色。他換上了平常在書店中穿著的黑襯衫、黑西裝,戴上一塊兒防水的電子表。

背上背著個黑色的旅行包,一手拎著個手提式小冰箱(40cm長,30cm寬,30cm高,帶把手),還有一手提著個蛇皮袋,將自己在房間中留下的痕跡仔細清理了一番,吹著口哨下到酒店大堂退了房。他和其他遊客退房時的樣子沒有什麽不同,來巴黎玩兒了半個多月,買了很多紀念品滿載而歸,沒有人對他起疑。

獨自一人行走在巴黎紙醉金迷的夜裏,天一的臉上還是一副懶懶散散、遊刃有余的神情,絲毫看不出今夜他要去幹件大事。

他沒有叫出租,只靠步行來到了盧浮宮附近的地區。

到達計劃預定的地點時,那個蛇皮袋已不翼而飛,那裏面裝得是需要銷毀的東西,筆記本電腦、手機、購買的書本,清理房間時整理出的雜物等等,這些都很好處理。在扔掉前,往蛇皮袋裏加上一塊兒大石頭,沉入塞納河底即可。

不多時,天一已行走在了城市的下水道中。這是一座多雨的城市,但從未發生過由下雨積水導致的交通堵塞,可見排水系統的優秀。

維克多·雨果在《悲慘世界》中曾經寫道:“在我們這個年代,巴黎下水道仍是一個神秘的場所。如果知道自己的下面是個可怕的大地窖,巴黎會感到不安。”或許正因為如此,我們經常可以看到雨果筆下的人物從下水道裏逃生。

巴黎的下水道修建於19世紀,可以說是全世界下水道中的一朵奇葩。這座城市的下水道寬敞、高大,建造如隧道一般。四壁整潔,地上沒有臟物,幹凈程度可與巴黎的街道相媲美。置身其中,人們不會聞到預想中的腥臭味,只覺得有股淡淡的土腥氣。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即使女士穿著幹凈美麗的裙子在裏面行走,也不會被弄臟,與在盧浮宮中行走並沒有什麽兩樣。

事實上,巴黎的下水道是一個旅遊景點。排水道裏有很好的照明設備,路況暢明、通達、寂靜,每條下水道兩側都貼有許多相關圖片,指明路徑,很像地鐵站的線路圖,每走過一個“驛站”,都有工作人員在遊人的門票上蓋個戳。排水道兩旁還設有一些紀念品商店,它們以實物和照片的形式構成了“下水道博物館”的展覽長廊。

這就好比一個地下的世界,巴黎老城本身就是以挖地下的石頭建造起來的。四通八達的地鐵、縱橫交錯的地下排水道、大面積的地下商城、停車場、隧道、地窖、各種管線以及古代遺棄的礦穴,使得巴黎的地下快被掏空了。

不過無論是什麽世界,都會有邊緣地帶。天一就行走在無人的邊緣地帶,即真正意識上的“排水管道部分”。

這些管道裏很糟糕,能夠想象到的穢物基本一應俱全,天一那個黑色旅行包裏的東西就派上了用場。

他在西裝外面穿上一套黑色的束身服裝配上化學面罩,腰間戴上一條附著許多小皮革口袋的腰帶,這條腰帶是他從漫畫周邊商店裏買來的,買的時候那老板還試圖說服天一,如果不配上全套的蝙蝠衣,光買一條腰帶很遜。

在這身裝束的外面,天一還套上了一件隔離服,乍看之下很像是災難片裏的防病毒隔離服,從頭到腳全包在裏面,其實這件隔離服根本就是山寨的,並不密封,但至少防水防臭。

這套隔離服是天一買材料自己制作的,請注意,當我說材料的時候,我指的是兩件雨衣和五十個鞋套……

天一會的事情很多,如果需要的話,他可以是個很不錯的裁縫,給他布料、剪刀、尺子和一台古老的腳踏式縫紉機,他就能做出設計師級別的衣服來。至於身上這件隔離服,他用針線和訂書機就搞定了。

隔離服的外面,天一還整了頂礦工帽戴在頭上,可以加快在下水道中前行的速度。

地下管道的通路天一早已了然於胸,他去圖書館查過這座城市在二十世紀時的下水道全局圖,無論過去多少年,這種設施都是以最早挖出的總線路為基礎的。之後還通過網絡收集了許多情報,並實地沿著每一個窨井蓋的鋪設路線去勘測,甚至假扮成面試者混到城市規劃管理局裏去調查了一番。這才完成了電腦中的三維模型。

越往前走,越是艱難,這種純粹的排汙管道並不是設計出來給人行走用的,到最後幾乎就是大半截身子泡在汙水裏爬行,麻煩的是他還得抱著那個手提式小冰箱前進。

如此行進是非常緩慢的,半個多小時後,天一終於來到了計算好的坐標。他支起身子,在一根垂直的、直徑1.3米的管道下直立起來。關掉了礦工帽上的燈,把帽子扔進水裏。從裏面的衣服口袋中拿出一根繩子,穿過手提式冰箱的把手綁在自己的腰上。然後雙手撐著兩側的管壁,在黑暗中沿著這根管道向上爬,直到頭部能碰到頂端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