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更早的顧客

十二月十三日,上午十點。

白色的日光燈沿著天花板鋪開去,走廊兩側的墻也都是白色的。

每次經過這條路,鯨鳥都會覺得眼睛很不舒服,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常備的墨鏡戴上,繼續前行,越是接近盡頭的房間,化學藥劑特有的味道和難掩的屍臭便越發濃烈。

停屍間中,松尾的屍體橫陳在解剖台上,一旁的手推車上擺滿了帶血的工具,地上的臉盆中也積攢了各種惡臭難當的體液。

鯨鳥進來時沒看見人,不過裏面的清洗間有水聲,他站在房間中央等了一會兒,桑原就從清洗間推門進來了。

“啊,是鯨鳥先生啊,親自來拿屍檢報告嗎,哈哈,最近大夥兒都是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呢。”桑原準一,用一句比較通俗的話來講,這是個很喜興的人,他常年留著寸頭,戴著副老土的大黑框眼鏡,見人就樂呵呵地笑,好像每時每刻都有值得高興的事情。第一眼見他絕不會想到此人的工作是整天與死人打交道。

“你也辛苦了,桑原君。”鯨鳥回道。

“嘛……我倒是還好啦,其實做屍檢也並不是件壓力太大的工作,如果閑得沒事幹,反而覺得不自在。”桑原笑嘻嘻地回道。

“那麽,確認後的死因是?”鯨鳥也不多客套了,開始談正事。

桑原回道:“腦供氧不足,呼吸道堵塞,總之哪一種都是會死人的,同時發生的話……”他也沒說下去,反正結果也已經呈現在眼前了。

隨手拿起推車上的一把手術刀,桑原指著松尾的臉道:“值得一提的是這黑色的十字標記。”

鯨鳥神情微變:“怎麽了?”

“鯨鳥先生還不知道吧。”桑原推了推眼鏡:“臉上有十字的死者可不止這一個。”

“哦?”鯨鳥雖是擺出疑問的神情,但其實心中基本已有了答案。

桑原回道:“昨天傍晚送進來的那個……”他不自在地回頭望了望不遠處存放屍體的抽屜櫃:“就是被切成很多塊的高中生,他臉上也有。”

鯨鳥若有所思道:“果然呢……老師和學生時隔一天先後被殺,而且臉上都有那種記號嗎……”

桑原又道:“其實還不止這兩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鯨鳥真的有些吃驚了,“什麽?”

桑原道:“鄰近我們轄區的第三分局也發現了類似的黑十字,同樣是出現的死者的臉上,橫的一道像封條一樣封住嘴,豎的一道從額頭延伸至下巴。”

“還有幾個這樣的死者?”鯨鳥趕緊問道。

桑原答:“我也是昨天才聽到這傳聞的,十二月七日,他們就發現了第一個臉上有黑十字的死者,到昨天上午為止,總共三個。”

鯨鳥轉身就走,口中念叨著:“混蛋……至少也有五人了嗎……原來如此,不能再等下去了……”

“鯨鳥先生,你的驗屍報告!”桑原在後面喊著,不過鯨鳥沒有再回來。

永遠。

…………

十二月八日,下午三時十五分。

“可惡,住在這種一天只有幾班公車會經過的破地方,害我要走那麽遠。”松尾穿著件厚得誇張的羽絨大衣,在寒風中行走著。

“不行了,實在是受不了,得先找個地方歇一歇。”松尾四下張望了一下,在這種偏僻的地段,路邊連家像樣的商店都沒有,除了民宅,就是那種連門都沒有的賣菜鋪子。

他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家書店,便逃也似的飛奔了進去。

“呼……還好這家店裏有暖氣。”松尾關上門後長籲了一口氣。

“真不容易啊,大冷天的還要去那種窮學生家裏做家訪。”天一端著本黑色封皮包裹著的書,懶散地坐在辦公桌後,似乎也沒打算擡頭看松尾一眼。

“嗯?”松尾一愣:“那個……是在跟我說話嗎?”

天一無視他,接著自言自語般說道:“像那種寒酸的家夥,出現在我班上真是礙眼呢。”

松尾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神色起了變化。

“最近班上的女生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呢,嘿嘿嘿……”天一猥瑣地笑了起來。

但松尾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快步走向桌前:“混蛋!你在那兒說什麽呢!”

天一把書平放到桌上,翻到第一頁,將書調了個頭,推到松尾面前。

白色的紙,紫色的墨水,讓人不舒服的顏色和字體,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或者說,這本書的標題——松尾原琦。

松尾對天一怒目而視,喝道:“喂!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什麽人?是誰讓你這麽幹的!”

天一那無所謂的眼神在很短的一瞬間,就變得異常冷酷而致命,他只和松尾對視了一秒,後者就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松尾老師,你可以免費先看一下這本書。”天一躺回了沙發椅中,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過會兒,我們來談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