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友

夜。

月黑風高,雲稠星稀。

聖馬可大教堂的屋脊之上,一個人影站立著。

他叫天一。

此刻呈現在其眼前的場景,讓天一也不得不感到驚訝。

教堂屋頂的塔尖、十字架和雕像,還有外墻、陽台、甚至是門外的聖馬可廣場上,都仿佛被淋了一場屍雨。殘肢斷臂、內臟器官、血骨腦漿,可謂應有盡有,就是沒有一具全屍。

原來人的血真的能流成小溪一般,原來上百具淒厲的死屍堆疊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會是這般光景。

瞬間,他睜開了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又是這個夢呢……”天一打著哈欠,一臉不爽的樣子。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光線說明今天是個好天氣,而這種天氣,讓天一的精神更加萎靡,情緒更加低落。

剛才的夢困擾了天一十年,雖然在這十年裏此夢出現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十次,但已足夠讓天一這種人感到不快了。

十年前的威尼斯,究竟是什麽人殺掉了那些警察?天一很想知道答案,他對那個兇手非常感興趣,可事後卻無法追查到那人的行蹤,就算動用了書店中的所有資源,那兇手的身份還是裹在層層迷霧之中。

要殘忍的殺害某一個人,不算太難,但要殘忍的殺害那麽多人,是非常困難的,就算有實施這種行為的能力,人的心理承受力恐怕也不允許。兇手究竟要何等瘋狂,才能做到那種程度?

一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家夥存在,天一就很想去研究研究,但偏偏與之無緣,也無可奈何。

他抓起床頭櫃上半杯涼透了的隔夜咖啡,往自己臉上一潑,凍了一個激靈,跌下了床,滾出了被窩。

他睡覺時穿的竟然就是西裝,襯衣,長褲。起來以後,用一塊臟不拉幾像抹布一樣的毛巾抹幹凈臉上的咖啡以後,就算完成了洗漱。

走出後面狹窄的生活區域,隨手帶上門,然後嫻熟地邁開步子跨過地上堆放的那些書本,將店門口CLOSE的牌子轉到OPEN那一面,再打開暖氣,往書桌後面一坐,今日的營業又開始了。

時間是十二月十二日的中午。

天一的第一壺咖啡還沒煮開,就有顧客上門了。

“又是你這個王八蛋。”那人剛一推門進來,這句話就從天一嘴裏脫口而出。

走進來的人卻也不是很在意天一的惡語相向:“我前一陣子遇難了你知不知道?”

“跟你的智商所遭遇的災難比起來,那肯定不算什麽。”

那人依然無視天一的嘲諷,也不知是聽不懂還是不在乎:“話說你知道嗎,雖說我是遇難了,但可謂因禍得福啊,我在南美叢林裏找到了好東西……”

他自顧自地在那裏說著,天一也不理他了,從抽屜拿出一張紙,迅速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折了兩下做成三角柱形,然後放在了桌上。

紙張朝外的那一截上寫著:“槍匠與狗不得入內。”

槍匠看了那紙一眼:“嘿,我只是順道進來看看老朋友,你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

天一很嚴肅地望著槍匠:“順道?你是怎麽找到我這裏的?”

槍匠木訥地回道:“就是……走著走著,就來到你書店門口了。”

“你在哪裏遇難的?”

“嗯……南美洲。”

“那三個字代表了八百萬平方公裏,你能不能具體點。”

“呃……那我也不知道了。”

“你現在在哪兒?”

“嗯……亞洲的某個地方……是吧?”槍匠一副不是很確定的表情。

天一道:“你知道自己是在北海道吧?”

槍匠顯然是得到了提示:“哦,對對對,不就是北海道嘛,在冰島附近,北極圈附近的那個城市嘛。”

天一半張著嘴,視線實在無法從槍匠的臉上移開:“你知道哪兒是北吧?”

“嗯……”槍匠舉起了手,猶豫了幾秒,指了指天花板:“是那個方向?”

天一的臉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我不想再看見你。”

槍匠無奈道:“好吧好吧,幫你做轉移裝置的時候我留了條……嗯……類似於系統後門的東西,只要我做一個跟蹤器,就能查到你書店的所在。”

天一仍然沒有擡起頭:“然後呢?”

槍匠回道:“很簡單啊,做完跟蹤器以後,我對跟蹤器上顯示的坐標進行測算定位,在世界地圖上標出你所在的點,找了個出租車司機,我把地圖給他看,他就送我去了機場;我再把地圖給售票處的女士看了下,她給了我一張票,乘了幾十個小時的飛機,出機場後我又找了個出租車司機……”

天一嘆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擡頭坐直身子,問:“你想怎麽樣?”

“我需要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去研究在南美獲得的新原料。”槍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