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替身雪恨

陳家是大族,祖墳園子很大,風水好的都被族中有勢力的占據了,陳永仁家的墳在最外圍的角落,墳地是陰氣最重的地方,即使是白晝,劉彥直也能看到這裏遊蕩的陰魂,就是一些負能量體,它們的存在使得整個墓園的溫度都下降了兩攝氏度,而陳劉氏的墳下面,就有一團郁結不散的黑色負能量團。

劉彥直無法和這團能量對話,就像他無法和一直跟在身邊的白飯靈魂對話一樣,但他可以想象,一個沒有丈夫在身邊的弱女子怎樣苦苦支撐家庭,被族中親戚們欺壓,最終含恨而死的景象。

“這裏埋的是誰?”小陳子錕問他。

“是你陳永仁叔叔的妻子和兒子,他也叫陳子錕。”劉彥直指著小小的墳塋說道。

小陳子錕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天空中飄起了細雨,湖南的冬天冷的刺骨,墓園的小路濕漉漉的,路邊幾莖小草在風中瑟瑟發抖,天上有烏鴉在盤旋聒噪,劉彥直在“弟妹”的墳前鞠了三個躬,帶著孩子跟著本家小兄弟回村。

這小兄弟叫陳阿慶,是族裏的旁支,靠當佃戶為生,人倒是熱情又厚道,論輩分他該喊陳永仁一聲五叔。

“五叔,美國遠麽,坐船得多久才能到?”陳阿慶充滿向往的問道。

“美國和咱們大清之間隔了一個太平洋,坐船要三個月才能到,怎麽,你想去美國?當華工可不是好出路撒,還不如去闖上海灘。”劉彥直對這個小夥子很有好感,諄諄勸誘。

“美國我是不敢去,上海灘太遠,長沙城還差不多。”陳阿慶說,“我有一個堂哥叫陳阿生,十年前跟人去了美國,聽說在舊金山開店,這幾年也沒個信來,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太遠了,離家幾萬裏,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家裏也不知道,你說這多嚇人撒。”

劉彥直心中一動:“陳阿生,他是跟誰去的美國?”

阿慶說:“阿生哥跟林大人當聽差,林大人死後,他陪著小姐去美國找姑爺。”

“林大人是江東布政使?叫林懷遠,林家小姐叫林素?”

“五叔,你咋知道?”

劉彥直仰天大笑,他記得林素是湖南籍,沒想到轉了幾個彎,居然彼此之間都能扯得上,這真是緣分,不過這事兒和阿慶就不用細說了,說了他也不懂。

有了這層關系,劉彥直更覺得阿慶親近,便問他五嬸是得了什麽病死的,這下阿慶吞吞吐吐起來,顧左右而言他。

劉彥直覺得有蹊蹺,停下正色道:“阿慶,你覺得五叔好糊弄麽?你五嬸子死於非命,她在棺材裏都不瞑目,你還故意瞞著你五叔,你不怕你嬸子夜裏去找你?”

陳阿慶左顧右盼,欲言又止,劉彥直知道他顧慮的是什麽,便道:“你覺得五叔沒本事報仇吧,你看這是什麽?”說著打開皮箱,裏面放著一摞衣物,衣物上赫然擺著兩把鋥亮烏黑的駁殼槍。

劉彥直抄槍在手,兩手在皮鞋跟上蹭了一下上了膛,看也不看,朝天兩槍,兩只黑漆漆的烏鴉墜地。

陳阿慶目瞪口呆,沒想到文弱的五叔竟然是彪悍的雙槍悍將,他撲通跪倒哭道:“五叔,俺嬸子死的冤屈啊。”

劉彥直道:“你慢慢說,五叔不會讓親人死不瞑目。”

墓園門口有一座看墳人的小屋,看墳人不在家,三人坐在屋裏避雨,聽陳阿慶講述五嬸的死因,他語言表達能力不強,啰啰嗦嗦的絮叨了半天,劉彥直把線索事件捋了一下,真相漸漸浮出水面,有了大致的輪廓。

陳永仁是陳家同輩兄弟中排行第五,但一母同胞只有個姐姐早就嫁到外地去了,家中就他一個獨子,十七歲那年,家裏通過媒人給他找了個媳婦,是本縣花明樓的劉姓女兒,和永仁同歲,知書達理,賢惠文靜,兩家結了親之後,陳父就亡故了,沒了父親管束的陳永仁一心想闖蕩世界,老母親和已經身懷六甲的妻子管不住他,只得任由他一意孤行。

起初,陳永仁只是在長沙城晃悠,後來結識了一幫外地朋友,心更野了,竟然拋下老母嬌妻,要漂洋過海去美利堅花旗國做生意見世面,家裏給他湊了幾百兩本錢盤纏,含著淚將他送上去廣州的馬車,這一別就是十年。

陳永仁走後,陳劉氏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根據族譜和陳永仁早就準備的名字命名為陳子錕,起初陳永仁在檀香山做生意,還匯錢回來,家裏也寄了兒子的照片給他,但是後來漸漸就失去了聯絡,族中人謠傳陳永仁客死異鄉,再後來陳劉氏的兒子暴病夭折,家裏沒了後人,只有老母親和小媳婦,族裏那些小人未免起了覬覦之心,一個叫陳永泰的家夥,仗著是族長的親侄子,霸占了陳永仁的宅子,將老太太和陳劉氏趕到村外的破屋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