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輕騎(第2/2頁)

但霍去病是個倔強的少年,他不希望被人看成躲在舅舅羽翼下的雛鳥,每天帶著一幫親兵縱馬射獵,苦練殺敵本領,但那些老兵看了,依然只是搖頭嗤笑。

衛青今年只有三十歲,但已經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大將軍的軍職不是憑借皇帝姐夫的關系,而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作為奴仆的兒子,又是卑賤的私生子,自幼生活環境極為惡劣,被人當成畜生一般對待,十五歲時,因姐姐衛子夫被皇帝寵幸,一夜之間從養馬的奴仆成為皇帝的近臣侍中,換別人早就得意忘形,惹來殺身之禍了,但衛青並沒有忘乎所以,他依然保持著低調謹慎的作風,於是更加得到皇帝信任,再加上軍功顯赫,年紀輕輕成為大漢朝最高軍事長官就在情理之中了。

外甥霍去病同樣是奴仆之子,也同樣是私通生下的孩子,但他和衛青不同,幼年時期就憑借皇後的關系脫離了苦海,錦衣玉食長大的,根本吃不得苦,此番隨軍出征,不過是歷練一番,將來提拔的時候掩人之口而已,所以衛青壓根就沒打算讓他上戰場。

又過了幾天,大軍如期出征,開拔之前衛青命令霍去病留守後方督運糧草,霍去病雖然不甘心,但是軍令如山,不得不從。

十萬漢軍出塞遠征,大營空空如也,只有三千老弱留守,霍去病身披玄甲,在帳篷裏生著悶氣,忽然門簾一挑,有人不請自入。

“大膽!”霍去病怒喝道,定睛一看,卻是“老師”來了,身上還披著漢軍衣甲,看起來像個老卒。

劉彥直早就來到了定襄大營,暗地裏觀察漢軍動向,漢武帝時期的西漢軍隊非常強大,首先是武器上的代差,漢軍普遍裝備鋼鐵打造的環首刀,同樣是鋼鐵鍛造的箭鏃比匈奴人使用的骨鏃犀利多了,戰馬也相對充足,唯一不足的是士兵的素質,中原農家子弟畢竟比不上馬背上的民族,但數量優勢可以抵消質量上的差距。

沒想到的是,衛青行事保守,不敢讓外甥以身犯險,所以劉彥直不得不親自出馬,鼓勵兒子違反一次軍紀。

“你這騙子!”霍去病正一肚子戾氣沒處發泄呢,拔劍在手,照頭就劈。

劉彥直隨手一彈,寶劍脫手而出,霍去病捂著崩裂的虎口剛要叫衛兵,卻見“老師”指著營帳中央沙盤的一角道:“匈奴王庭在這兒,如果你今夜出發,大概七天抵達此處,趕在衛青之前把他們一鍋端。”

霍去病不由自主的走到沙盤前,他並不是一竅不通的軍盲,雖然沒上過戰場,但也聽說過很多典故常識,老師所說的長途奔襲並不是不可行,只是實施過程中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比如大風沙,比如缺水,迷路,沒有合適的向導,孤軍深入大漠就等於找死。

仿佛猜到他所想一般,劉彥直用手將沙盤打亂,重新布置:“這地圖太不精準,這兒有綠洲沒有標出來,這裏是流沙區,還有這裏,水草肥美……”他重塑的沙盤更加復雜而精確,每一處泉眼和綠洲都標注出來,甚至劃出了突襲的線路。

霍去病亢奮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相信老師所說的一切,雖然一刻前他還想拔劍斬了此人。

“可是我手裏沒有兵符,就算有,也沒有精兵可帶。”年輕的校尉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紅暈,“擅自出戰也是抗命,要斬首的。”

“兵符不是問題,大營裏還有三千老卒,別小看這些人,經驗豐富,吃苦耐勞,你挑出八百人來,每人三匹馬,不配重甲,只帶刀弓,每人三壺箭,水和幹糧帶夠,輕裝急進,歇馬不歇人,七天,一定能殺到匈奴王庭。”

“向導呢?”霍去病還不放心,他不在乎吃苦受累,犧牲流血,但對勝敗極為重視,只有沙盤沒有向導,還是白搭。

劉彥直笑道:“你以為這沙盤地圖是怎麽來的。”說著將兵符放在案子上。

“幹了!”到底是十七歲的少年,熱血湧上來,再也不管起來,拿起兵符,讓親兵傳令下去,全軍集合。

不大工夫,三千老弱在校場列隊完畢,霍去病去挑了八百名體格還算過得去的老兵,每人配備三匹戰馬,輕裝出發,連夜北進。

少年將軍意氣奮發,一馬當先,頭盔上的白羽被夕陽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