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1949

現在是二十三點二十分,距離0時還有四十分鐘,龍華機場比虹橋機場近多了,就在市區龍華寺附近,四十分鐘足夠趕到,同溫層貨船是C97運輸機的綽號,而C97的原型又是著名的B29重型遠程轟炸機,這種飛機比C47更加適合做越洋飛行。

三個元素結合起來,信息呼之欲出,他們要找的人和貨物,四十分鐘後從龍華機場乘坐美軍運輸機起飛!

“走!”黨愛國將雪茄按在煙灰缸裏,起身便走,劉彥直和雷猛也緊隨其後,雖然搞不明白這個情報是誰給的,但黨愛國憑著直覺,認為可以相信。

正當他們走到夜總會門口,讓侍者拿大衣的時候,一個中年人走了過來,低低的聲音道:“正門走不通了,外面三十多個槍手等著你們呢。”

劉彥直和雷猛立刻將手伸進懷裏,握住了槍柄。

“閣下是誰?”黨愛國冷靜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不能死在這,跟我來。”那人向夜總會裏面走去,黨愛國和兩個手下交換一下眼神,決定相信他。

外面開始飄雪,一長排停車的轎車後面,幾個穿黑衣服,胳膊上纏著白毛巾的槍手冷的直跺腳,他們的衣服下面藏著美國造的湯姆生沖鋒槍,1948年底的上海灘黑社會終於追上了三十年代芝加哥同行的裝備水平,這些槍支彈藥自然是從國軍的軍械庫裏倒騰出來的,當然被偷出來流入黑市的不光是槍械,還有汽油、輪胎、藥品、糧食、棉花等一切值錢的東西。

槍手們是下午才接的活兒,殺幾個外地人,價碼出的相當高,幹完這一票,他們老大都能直接金盆洗手了,分到下面執行任務的弟兄們頭上也很優厚,每人都有三十塊大洋哩,事成之後,另有賞格,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槍手們躍躍欲試,都有些等不及了。

夜總會是某位青幫老頭子罩著的,所以不能沖進去殺人,只能在外面等著,上海的雪下不大,但足夠寒冷,槍手們嘴裏呵出白氣,腳下一堆煙蒂,但他們還有耐心,幹這一行就得沉得住氣。

忽然,夜總會裏沖出一個侍者,出來的急,連外套都沒穿,白襯衣外面只穿了西裝坎肩,他打了個手勢,轉身回去了,他是黑幫的內應,特地跑出來報告目標行蹤的。

領頭的槍手將煙叼在嘴上,從沖鋒槍從風衣下面拎了出來,戴著皮手套的左手指指點點,槍手們迅速沖了過去,直奔夜總會後門,他們一言不發,動作迅猛,看得出是這一行的老手。

夜總會後門,中年人先探頭出來,狹長的弄堂盡頭,兩個短打漢子手抄在口袋裏,警覺地看過來。

中年人伸手入懷,短打漢子動作比他還快半拍,兩邊剛把槍掏出來,短打漢子額頭上就多了個東西,一枚五寸長的鋼釘射穿了堅硬的顱骨,整根紮在頭上,人還沒死,瞪著眼睛徒勞的亂抓一通,倒在地上腿還在抽搐。

出手的劉彥直,他的暗器功夫已入化境,可以雙手齊發八根鋼釘,火力堪比沖鋒槍,當然準頭會比單發差一些,殺手設在弄堂裏的暗哨被解決掉,中年人松了一口氣,道:“快走,前面有一輛車……”

話音未落,密集的腳步聲傳來,緊跟著一串子彈打在腳底下,大隊殺手蜂擁而至,雷猛抽出M1932式毛瑟槍,放平了橫掃,二十發子彈一掃而空,暫時壓制住對方,幾個人急忙退回夜總會後門。

槍聲密集,但是與此同時,整個上海到處都在燃放煙花爆竹,槍聲被淹沒在鞭炮聲中,毫不起眼。

“前後門都堵上了,我得叫援兵了。”中年人說。

“你受傷了。”劉彥直提醒道。

中年人這才發現自己中槍了,剛才精神高度緊張,腎上腺素分泌過多,以至於察覺不到疼痛,經提醒才看到肋部一抹血跡,登時罵道:“玩了一輩子鷹,被小家巧啄了眼,真他媽的。”

這一槍雖然沒打中要害,但是也觸目驚心,血忽忽往外冒,轉眼西裝就浸透了血,地板上也滑溜溜的,中年人坐下來,吃力的脫下外套,撕開襯衣,腰眼向上幾寸的位置有一個槍眼,正隨著他的呼吸向外冒血。

中年人是條硬漢,他將襯衣下擺撕成長條,正要包紮傷口,劉彥直手一伸,用一個小型噴罐向他傷口處噴了一些氣霧,緊跟著一塊橡皮膏似的東西拍在傷口上,徹底止住了流血。

“您是三槍會的陳青峰吧?”黨愛國點燃一支煙,塞在中年人嘴裏,他剛從腦海裏找出這個人的資料來,歷史長河中想記住一兩個人並不容易,陳青峰有關的文字記錄極少,照片也只有一張,但是他的經歷頗為傳奇,早年是山東抱犢崮下道觀裏的小道士,十來歲就跟陳子錕當勤務兵,副官,後來脫下軍裝,轉入三槍會從事地下工作,具體幹過什麽豐功偉績無從查起,但是可以想象這人絕對是個響當當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