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西狩

一場虛驚,來的是二百多名清軍騎兵,帶隊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胖老頭,滿身征塵,汗流浹背,到了近前滾鞍下馬,跪在太後車駕前請罪:“臣馬玉昆救駕來遲,請皇太後、皇上恕罪!”

“馬提督何罪之有,快快平身。”危難之時,慈禧太後哪裏還敢斥責救駕大臣,撫慰還來不及呢,馬玉昆帶來這麽多兵馬,再加上巴圖魯劉彥直,她吃了顆定心丸,好歹沒那麽擔心了。

“這老頭什麽角色?”劉彥直悄聲問周嘉睿。

“馬玉昆,直隸提督,相當於河北省軍區司令,這老頭行伍出身,打過不少硬仗,和撚子幹過,在新疆和阿古柏打過,在朝鮮和日本人拼過,這又和八國聯軍玩命來著,是條硬漢。”周老師答道。

劉彥直肅然起敬,這樣的人才是中華民族的脊梁骨,真正的鐵血軍人。

馬玉昆帶來的這些人馬包括武衛左軍、虎槍營和神機營的一部分,還有一幫逃出京城的大臣,一個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慈禧問起城內狀況,馬玉昆回答說將士們死戰不退,現在整個北京城都在打巷戰,說到悲愴處,老提督忍不住大放悲聲。

這哭聲不是作假的,作為一名軍人,眼睜睜看著京城淪落敵手,這份憤懣不甘可想而知。

慈禧溫言撫慰了兩句,也跟著掉了幾滴淚,忽然想到劉彥直曾經提起想要一杆好槍,便問馬玉昆有沒有堪用的長槍。

虎槍營就是專門使長槍的部隊,馬玉昆找人要了一杆虎槍過來,慈禧讓他交給劉彥直。

這杆虎槍可不簡單,槍頭銳利,沒有紅纓,並非那種整根白蠟杆做的槍身,而是全鐵槍杆,外面包上一層竹片,再纏上絲線、皮條和藤皮,外層覆蓋麻布,塗一層大漆,這樣的處理方式既保證了槍杆的剛性,又兼有彈性,冬天握持不會凍手,交戰時兵器震蕩也不會將顫動傳遞到虎口,只是制造成本高昂,費時費力,尋常部隊不會裝備,虎槍營是皇帝狩獵時候的警衛部隊,才會有這種神兵利器。

當然,再厲害的冷兵器,也敵不過最老式的火繩槍,慈禧只是看了劉彥直槍挑賊人,產生了這種情節罷了,賜槍也是一種儀式和恩典,在危難之時對忠臣良將的勉勵。

劉彥直得了這杆虎槍,再次謝恩,也向馬玉昆抱拳施禮,馬玉昆看他血染戰袍,目光炯炯,便知是一員虎將,向他略一點頭,以示嘉許。

援兵既到,慈禧心安了幾分,吩咐繼續上路,隊伍逶迤向前,有穿蟒袍的王公,有穿一二品官服的大臣,有穿盔甲的禦林軍,也有穿新式軍裝的武衛左軍,更有大批換上百姓袍服的勛貴們,五花八門,顏色各異,踉踉蹌蹌,愁眉苦臉,向西北行進。

八國聯軍隨時會追過來,西狩隊伍不敢停歇,一口氣跑到頤和園,慈禧連園子也不敢進,一直走到傍晚時分,才在離京七十裏遠的貫市紮營,這兒有回民世代聚居,阿訇聽說太後鑾駕到此,急忙讓出清真寺請太後皇帝下榻,當晚,六十多歲的老將馬玉昆親自挎刀荷槍在門口守衛,分毫不敢懈怠。

次日清晨,鑾駕再次上路,中午時分抵達南口,散兵遊勇肆虐,老百姓都舍棄了房屋,攜家帶口牽狗趕羊藏進了深山,侍衛們到處搜刮,才找到一些小米和雞蛋,用農家鍋灶煮熟,供太後和皇上充饑。

慈禧在農舍裏坐著歇息,這已經是村裏最好的房子了,也只是半截青磚,上半截是夯土的,大炕上鋪著臟兮兮的席子,小炕桌上擺著茶水,鄉下哪有什麽好茶葉,只有京城苦力們喝的高沫兒沏的茶。

太監哆哆嗦嗦捧上粗瓷大碗,碗口還帶一個豁子,慈禧瞄了一眼就皺起了眉頭,宮裏用的是都是貢瓷,透亮雪白,堪比玉器,此等粗劣餐具看著就沒胃口,小米粥燒的滾燙,也沒有湯匙,只有一雙黑跡斑斑的木筷,兩個雞蛋煮的火候不對,宮女小心翼翼的剝皮,還是剝的斑駁難看。

平日裏慈禧錦衣玉食慣了的,一天兩頓正餐都是幾百道菜,當然這只是宮廷帝後飲食的定式,實際上這幾百道菜慈禧連嘗都不嘗,擺完了就撤下去賞給宮女太監們吃,太後只吃禦廚精心烹制的各種江南小菜,隨便哪道菜都蘊含著禦廚們的心血,費盡心機只為老佛爺吃的開心,吃的滿意,即便如此,太後還是三天兩頭的找茬,總之一句話,太後的嘴刁著呢。

逃難走得急,餐具沒帶,炊具沒帶,禦廚也沒帶,這小米粥和雞蛋是宮女們燒出來的,味道可想而知,慈禧心煩,擺擺手說撤下去,哀家不想用膳。

李蓮英噗通就跪倒了:“老佛爺,您惦記著京城的子民,奴才們都知道,可是您也得保重鳳體啊。”

“給皇帝端過去。”慈禧擺擺手,閉上了眼睛,可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現場氣氛就有些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