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北堂大戰

天亮了,大夥兒輪流到胡同口吃早餐,焦圈豆汁,炒肝包子,正經地道老北京風味,吃完分頭行動,雷猛帶人去購置糧草,劉彥直和兩位師父再去李府探聽消息。

三人先到的李府,下人說老爺去一大早就去衙門辦差了,不知道啥時候回來,昨日在門口廝混的王三和六子也不在,據說是去北堂參戰了。

“今兒北堂鐵定拿下,妥妥的。”下人神神秘秘道,“端王他老人家請來大神了,門房就我一個,不然我也想去看看熱鬧哩。”

劉彥直很感興趣,和兩位師父交換一下目光,三人眼裏都是一個字:去!

李府距離北堂不遠,三人健步如飛,一刻鐘後就抵達了戰場。

戰鬥還在繼續,西什庫教堂門前已經聚攏了數千義和團,兵器五花八門,基本上以大刀片和紅纓槍居多,偶爾有些抓鉤釘耙鍘刀之類農具,偶爾也能看到洋槍的影子,但是只有大師兄們和官軍才有資格持有。

義和團的兵器落後,旗幟倒是先聲奪人,紅綠藍黃雜色旗幟遮天蔽日,不少是用搶來的布匹臨時縫制,有寫著大師兄姓氏的認旗,更多的是寫著扶清滅洋四個字的團旗,一張張樸素的農民面孔上,寫滿了興奮與狂熱。

兵馬雖多,但沒有一個人敢走進洋槍射程之內,仿佛有一道無形的橫線攔在北堂門前,拳民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劉彥直和夏飛雄、燕勝男自然不會和這些尋常人等一起看熱鬧,他們爬上一棵大樹,居高臨下,一覽無遺。

片刻後,一陣轟響,人群讓開一條路來,從後面走出一匹棗紅色的馬,不是什麽神駿,普普通通的矮個蒙古馬,只是毛色偏紅,勉強能稱作赤兔馬。

馬背上這個人可不簡單,身高八尺開外,體格魁梧健碩,胯下赤兔馬和他比起來明顯不大般配,身上一件綠色戰袍,上好綢子做的,小風一吹,衣袖颯颯,好漢右手中持一杆青龍偃月刀,通體都是鐵打的,看著起碼有幾百斤重,刀鋒冷冽,殺氣彌漫,左手裏拿一本書,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是什麽書,但是這扮相,八成看的是春秋。

再看好漢這張臉,和胯下馬一樣是紅透了的,下巴上一副美髯,丹鳳眼,臥蠶眉,不怒自威,活脫脫一個武聖關雲長再世,當然了,瑕疵也是有的,好漢的腦袋瓜是禿瓢,還點來幾個戒疤。

聽下面人議論說,這是端王禮賢下士三顧茅廬,特地從五台山請來的聖僧普靜大師,可以請得關羽爺爺上身,斬顏良斬文醜,過五關斬六將的關羽關雲長,那可是武聖啊,他老人家出馬,洋人必敗無疑。

一時間樂觀革命主義的情緒彌漫開來,義和團們說說笑笑,仿佛已經看到北堂被攻陷,藏在裏面的五千教民婦孺任由他們屠戮的美好畫面。

燕勝男憂心忡忡道:“聽說北堂裏的老鬼子法力無邊,聖僧贏是能贏,估摸著也得耗費不少法力。”

夏飛雄也說:“今天算是來著了,那些鄉下大師兄都是糊弄人的,什麽刀槍不入,鬼扯,五台山的和尚倒是真有些本事的,聽說他們的武功都是花和尚魯智深親傳的哩。”

遠處有座點將台,劉彥直目力過人,可以看到台上傘蓋下坐的是位穿蟒袍的王爺,身邊簇擁著一幫和尚道人女人侏儒,面目猙獰,妖氣彌漫,想必那就是端王和他的大將們了。

一場好戲就要開鑼,吉時已到,端王發下將令,戰鼓擂響,幾百名義和團手持高香,向北堂方向跪拜,口中念念有詞。

再看北堂方向,主體建築是一座哥特式的教堂,四周有些平房,屋頂上隱約有傳教士打扮的人在瞭望,寂靜無聲,嚴陣以待。

五台山來的聖僧催馬向前,身後沒有一個人跟隨,大有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的豪邁。

上萬只眼睛緊盯著聖僧,看他如何大破北堂老鬼子的妖法,只見教堂窗口裏伸出一只步槍。

“砰”一聲槍響。

聖僧在馬上晃了晃,徑直栽了下來,棗紅馬受驚,扭頭就跑,聖僧的一只腳還別在馬鐙裏,被馬拖著往回走。

戰鼓停了,咒語也停了,戰場上鴉雀無聲。

再看點將台上,端王拂袖而去,一幹人等也灰溜溜的撤了。

王爺都走了,今天的攻勢算是完了,義和團們悻悻然都散了,沒人叫嚷著要為聖僧報仇,要為武聖爺爺雪恥,知道的是打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幫人是來看戲的哩。

劉彥直他們幾個也跳下大樹,隨著人潮往外走,忽然有個拿紅纓槍的漢子沖夏飛雄嚷道:“姓夏的,你怎麽也來了。”

“章大器,你能來,我就不能來麽?合著北京城是你家開的?”夏飛雄沒好氣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