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光陰(第3/4頁)

蘇桃沒言語,直勾勾的盯著網兜裏的食品,在軍營裏吃獨食是不成的,但是一味的搞共產主義也是不智。她得去蕪存精,分享一批私藏一批。在食堂裏吃不飽,女兵們常有偷饅頭當夜宵的。

田興邦擡手撓了撓新剃的短發,露出了腕子上的上海牌手表,同時語氣越發溫柔:“平啊,在軍營裏生活了一個多月,還習慣嗎?”

蘇桃翻了他一眼,然後答道:“習慣。”

田興邦自作主張的紅了臉,虎牙尖端反射了陽光:“那個……要是有什麽難處的話,就和哥說。哥幫不了你,還有爸呢!”

蘇桃的臉上看不出陰陽,是城府三丈高的樣子:“謝謝你,我知道了。”

然後當著田興邦的面,她伸手打開了網兜。先把裏面小塊的壓縮餅幹全掏出來塞進軍裝裏面,她緊接著用牙齒咬開了一瓶糖水琵琶的鐵皮蓋子。舉起玻璃瓶子往嘴裏倒——軍營裏面到處都有眼睛,倒是此時此地更安全。她早就想吃點兒甜的了,一瓶糖水琵琶喂飽了她肚裏的饞蟲。田興邦看直了眼睛,看著看著開了口:“平,你性格真好,豪邁大方,像個女將軍似的。”

蘇桃放下空玻璃瓶,擡起袖子一抹嘴,繼續去掏大網兜。

田興邦沒有和女兵久處一室的道理,及至把話說到山窮水盡了,他便搖搖晃晃的告辭離去。蘇桃拎著網兜找到班長,悶頭悶腦的直接說道:“班長,有人給我捎來幾盒罐頭,你也嘗嘗。”

班長是位五大三粗的女傑,見了一網兜肉罐頭,自然是喜不自勝:“哎呀,全是給我的?蘇平平,你家是高幹吧?”

蘇桃囁嚅著沒說出什麽。班長也未追問,因為蘇平平是一貫的無話可說,問也白問。

入夜時分,蘇桃蹲在了廁所裏不露面。廁所用矮墻分成了一個個格子,她找了個僻靜位置蹲穩當了,開始往嘴裏塞壓縮餅幹。壓縮餅幹裏面有糖有油,還有一點芝麻香。她一邊大嚼一邊東張西望,至於環境的香臭,則是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不少女兵都生病了,她不能病。參軍之前無心對她囑咐了又囑咐,她不能讓無心說了白說。她想自己三個月後若是能夠健健康康的去見無心,無心一定很高興。

夜裏填飽了肚子,蘇桃睡得舒服。到了翌日中午,又有好事,新兵們迎來了第一批家信。小女兵們樂得歡天喜地,只有蘇桃淡然,因為知道自己沒有家。然而班長親自叫住了她,高聲大嗓的嚷道:“蘇平平,你的信!”

蘇桃在看清信封上的第一行字之後,一顆心便開始狂跳了——她認得無心的筆跡!

撕開封口倒出信紙,她爬上上鋪,做賊似的讀信。信一共有兩頁,第一頁被她讀過之後揣進了口袋,因為無心沒有在開頭敬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第二頁倒是寫得沒毛病,她反復讀了又讀,再看落款日期,原來是此信是昨天郵寄出來的。

“真是不遠。”她用手指去摸信紙上的鉛筆字:“昨天寄信,今天就到。”

然後她以著和無心相同的姿勢,撅著屁股跪在床上,開始抓緊時間寫回信。

寫好的回信交給通信員,不定什麽時候才能發出去。蘇桃依舊是每天下午做白日夢,雙腳走著正步,喉嚨吼著軍歌,心裏想的卻是東方紅百貨商店。她天天下午會和無心見一面,看無心在商店門口遊手好閑笑微微,看得清楚極了。

回信久候不至,田興邦卻是又來了一次。蘇桃笑納了他的禮品,不苟言笑的在他面前連吃帶喝。吃飽喝足之後,她苦大仇深的擡起頭,嚴肅而又誠懇地說道:“謝謝你。”

田興邦感覺她這派頭十分冷艷,於是通過長途電話聯系到了沈陽的父親,開誠布公的表明自己想和蘇平平搞對象。老田聽了,大吃一驚,又不好明說蘇平平和個野小子在外面混了一年多,只得言簡意賅的告訴兒子:“去你媽蛋!”

田興邦十分不解,很有禮貌的反問:“爸爸,為什麽呢?平不好嗎?”

老田握著話筒,直說蘇平平不好,他感覺自己對不起死去的老蘇;要說蘇平平好,他又昧了良心。短暫的沉吟過後,他作了答復:“滾犢子。”

田興邦作為田家三子之中最為荏弱的老二,不是很敢和父親抗衡;而三天兩頭的往新兵基地跑,影響又不好。打開一瓶蘇桃最愛的水果罐頭,他吃得唉聲嘆氣,算是害起了單相思。

蘇桃心中完全沒有田家的豆芽少爺,成天單是琢磨著偷吃和偷懶,仿佛周圍全是敵人,導致她必須想方設法的保存實力。時光易逝,轉眼間又過了兩個月,新兵訓練結束。蘇桃人如大名,成績平平的通過了考核,然後下了連隊,開始學習專業知識。照理來講,既然正式下了連隊,她就有資格休禮拜天了,雖然只是半天而已,但至少夠她和無心見上一面。然而新兵頭上壓著老兵,單有資格還沒用。蘇桃天天琢磨著去申請周末外出的名額,可名額都被老兵和士官占了,她急得直上火。忽然想起了吊兒郎當的田興邦,她心思一動,決定另辟蹊徑,走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