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批判大會(第2/3頁)

下面無數只手舉起紅寶書,揮成無邊無際的紅色波浪:“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呼聲結束,杜敢闖繼續喊道:“敬祝毛主席的親密戰友林副主席身體永遠健康!”

紅色波浪在呐喊聲中洶湧了:“永遠健康!永遠健康!”

杜敢闖轉向場下:“下面,我們同唱革命歌曲《東方紅》。預備——唱!”

革命群眾們虎嘯似的唱完一曲《東方紅》,杜敢闖又主持學習了一段毛主席語錄。一切結束之後,台上眾人各歸各位。小丁貓單手扶著麥克風,輕描淡寫的講了一段路線政策。然後把麥克風向旁一推,他率先起立。

他一起身,杜敢闖等人隨即也跟著起了身。幾名糾察隊員上台把桌椅搬走。而小丁貓又一揮手,蹲在陰暗角落裏的牛鬼蛇神們就被革命小將押上了台,其中打頭陣的是個禿腦袋的老頭子,一臉的松皮和老人斑,是杜敢闖特地從北京抓回來的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此權威罪惡滔天,居然敢在舊社會和魯迅打筆仗;不但打筆仗,還老而不死,活得比魯迅長;真是不思悔改、反動到家。權威在北京各大學遊走了小半年,已經被批的只剩了悠悠一口熱氣,但是杜敢闖需要他為革命發揮余熱,所以帶著親信直入北京,抓野狗似的把權威塞進麻袋裏,用吉普車一路運來了文縣。

緊隨權威上場的,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名叫陳蓋世。陳家本是文縣第一大族,富貴的無法言喻,陳蓋世年輕的時候,還在鄰縣買過一任縣長當。日本人一來,陳縣長寧死不屈,被打成半瘋,瘋了好幾年才認識了人。剛清醒了沒幾年,他又倒了黴,差點沒讓政府當成土豪給鎮壓了。顛顛倒倒的活到如今,陳蓋世的兒女家人被打死了十之八九,他沒死,又瘋了。

從陳蓋世往後,是長長的一大串牛鬼蛇神,各有罪名,全掛著二三十斤重的大鐵牌子。鐵牌子是用細鐵絲掛在脖子上的,細鐵絲受了鐵牌子的墜,刀刃似的往肉裏勒。百十來人全上了台,權威卻又出了狀況,一個腦袋擡不起來,扣在頭上的紙帽子不住的滑落到地。紙帽子是馬糞紙糊的,是個一米多高的圓錐,正經戴都戴不穩,何況權威的一口熱氣已經撐不住了禿腦袋。小丁貓見糾察隊員一直在給權威戴帽子,沒完沒了,破壞了大會的氣氛,就對著杜敢闖一擡手,低聲說道:“找幾個釘子去!”

杜敢闖恍然大悟,立刻要來一盒摁釘。大踏步的走到權威面前,她用摁釘把紙帽子釘在了權威的頭上。釘子刺破馬糞紙,深深的紮進頭皮。權威一動不動,仿佛是胸中的熱氣快要散盡了。

她好容易釘牢了權威的紙帽子,權威身邊的陳蓋世又瘋叫上了,一嘴的牙沒剩幾個,透氣漏風的胡喊:“小鬼子,我不怕你們。要打要殺——”

沒等他胡言亂語完畢,杜敢闖從身邊的糾察隊員手中接過皮帶。一皮帶抽向了陳蓋世的癟嘴。皮帶的銅頭足有半斤來重,結結實實的鑿上了陳蓋世的牙床。老瘋子立刻就不叫了,他被自己滿嘴的鮮血給嗆著了。

等到全體牛鬼蛇神都彎腰撅成九十度了,批判大會正式開始。小丁貓一直站在主席台一側,他偶爾的一點頭一微笑,一舉手一投足,都表明他才是幕後的主持人,但是他始終沒有親自動手。杜敢闖活躍在了批鬥大會第一線,一條武裝帶捆住了她的虎背熊腰,她一邊疾呼批判,一邊留意著小丁貓的反應。論長相,她自認不如馬秀紅,只能外表缺乏內裏補,憑著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在小丁貓身邊占據一席之地。虎虎生風的掄起皮帶抽向牛鬼蛇神老家夥們,容貌和身材忽然都不算什麽了,她是颯爽英姿五尺槍,她是天翻地覆慨而慷。

權威和陳蓋世,不知是什麽時候咽的氣;仿佛在革命群眾湧上主席台前,他們兩個就被杜敢闖抽得不再動了。台上最後演變成了單方面的大混戰,上百名牛鬼蛇神被小將們打得滿台亂滾,鮮血順著主席台往下滴滴答答的流。

蘇桃站在隊伍的邊緣,從頭到腳都冰涼的僵硬了。忽然意識到了左手的溫暖,她艱難的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小拳頭,被無心的大拳頭包住了。

無心的熱度融化了她,讓她失控似的打了冷戰。她把聲音壓到最低:“無心,我受不了,我們走吧。”

無心環顧四周,向她微微的歪過了頭耳語道:“走不了,糾察隊看著呢。別怕,沒你的事。”

蘇桃沒敢說自己嚇得憋了尿。低頭閉眼咬緊牙關,她什麽都不想了,只是希望時間快點過。

午夜時分,無心等人被大卡車運回了一中指揮部。食堂已經開了夥,預備了不要錢的晚飯。無心取出自己前一陣子買的大飯盒,帶著蘇桃去食堂打了滿滿一飯盒飯菜,又拿了兩雙筷子兩只勺子。兩人上樓回了小屋,無心對蘇桃說:“吃吧,吃完就睡。再不睡天都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