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白琉璃的歸宿

慘綠的火苗平靜的散發幽光,油燈後面的骷髏頭上,鮮紅的血咒又開始褪色了。

白琉璃深深的垂下了頭,一張面孔藏在了淩亂長發之中。一層微弱的水汽籠罩了他的頭臉,他半閉著眼睛,口中一直喃喃念誦著咒語。帶著傷口的左手忽然用力拍向地面,粘稠的黑血順著指尖傷口汩汩流出。白琉璃再次擡手摸向骷髏頭頂,飛快的描繪了血咒筆畫。

無心知道白琉璃是在作法對抗巫師靈魂,自己想要幫忙,卻又不知從何幫起。躡手躡腳的從床底下撿起一只鋁制的飯盒蓋子,他想把自己的鮮血貢獻給白琉璃;然而自己的鮮血專克毒邪之物,只怕幫忙不成,反倒要傷了白琉璃。

他抽出刀子,先用刀刃割破了手腕,只流出幾滴稀薄的涼血。他轉而又用刀尖刺破了脖子,點點滴滴的又擠出了一點鮮血。鮮血盛在飯盒蓋裏,是不起眼的一小灘。無心端著飯盒蓋爬到白琉璃身邊,陪著小心輕聲說道:“你自己保重,我出去看看情況,很快就回來。”

白琉璃沒理他,身體緩緩向下俯到地面。一直敲打著人皮鼓的右手也向前伸長了,層層疊疊的獸皮起了湧動,仿佛他的身上藏了活物。脊背忽然凸出了拳頭大的鼓包,鼓包迅速的向上移動越過肩膀,一只斑斕蛇頭倏地竄出了白琉璃的袖口。

無心早就看出白琉璃身上沒少藏東西,可是萬沒想到居然養著偌大的兇物。蛇頭是個眼熟的模樣,額上只有一只橫生的人眼,眼下則是四方口器。閃電一樣遊向門下孔隙,它雖然有著一米多長的身軀,可是蜿蜒靈動,竟然瞬間便是無影無蹤。

無心站起了身,眼看骷髏頭上血咒赫然,還沒有消失的征兆,可見白琉璃至少在目前一段時間裏一定安全。骷髏頭是帶有魔性的,被白琉璃施了血咒之後,就會幫助白琉璃匯聚念力。念力越強,血咒越清晰。

無心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自由活動的時間。端著一飯盒蓋的鮮血轉身出門,他把自己的紙符照樣貼上門縫,然後開始四處尋找巫師的靈魂。

地堡道路四通八達,無心連走帶跑,可是連巫師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他有些急了,轉身想要回指揮所,可在距離指揮所幾米遠處,他驟然收住了腳步——他看到了滿地密密麻麻的黑蛇!

黑蛇一條挨著一條,已經遍布了指揮所門外的地面。而之所以它們沒有通過孔隙鉆進指揮所,是因為孔隙之前盤著獨眼大蛇。獨眼大蛇收縮著它的四方大口,把頭緩緩昂到極致,緊接著居高臨下猛的向下一紮,它一口吞下了一團黑蛇。黑蛇蠕蠕的互相糾纏,緩緩沉入大蛇的咽喉。大蛇像個直上直下的管子,吞過一團之後,它再次昂起了頭。

無心知道白琉璃不會為黑蛇所傷,但不知道他和巫師鬥法會有什麽結果。鬥法不是鬥毆,一場拳腳過後便能見分曉;他記得在五年前,白琉璃曾經不吃不喝連著念了十天的咒,活活咒死了當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喇嘛。能咒死人,自然也能被人咒死。大喇嘛死時遍體烏黑,活像中了劇毒;而他明知道白琉璃不是個好東西,可是幫親不幫理,不想看到白琉璃也變成黑琉璃。

忽然間,無心瞧見了巫師。

隔著一片蛇陣,他看到了遠處的巫師鬼影。巫師的模樣很清楚,然而神帽下面黑洞洞,並沒有面孔。一動不動的正對著無心,他當然不可能有表情,但無心察覺出了他的怨氣,沖天的怨氣。

和厲鬼是講不出道理的,唯一的辦法把它打成魂飛魄散。無心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怪白琉璃惹是生非了。白琉璃沒有錯,即便白琉璃不出擊,巫師也饒不了他們,因為他們是入侵者,是活人。巫師生前為什麽要忍受非人的痛苦、讓人把自己分割成為兩半?為的就是報復!對手是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報復本身。

況且白琉璃若是死了,便會分離出一個力量強大的靈魂。如果能吞噬了他的靈魂,對於巫師來講,裨益不言而喻。

無心用手指蘸了鮮血,彎腰草草塗抹了雙腳皮靴。然後擡腳踏上黑蛇,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腳下咕唧作響,是黑蛇被他踩碎了骨頭,踩出了汁液。

他越是前行,巫師的鬼影越淡。無心停在了指揮所的門前,懷疑巫師只是在向自己示威。可就在他思索的空當裏,半空中響起了鈴鐺聲音。聲音一抖一抖,像是衰朽之人的心跳。無心不知道鈴聲是真的存在,還是只是自己的幻聽。不過無論如何,他是不怕的。

不怕,但是裝成怕的樣子,一步一步踉蹌著走向鬼影。無心不知道自己偽裝的像不像,因為從沒中過任何攝魂術。跌跌撞撞的越走越快,他眼看鬼影終於近在咫尺了,舉起飯盒蓋子就要打去;不料在他動手的同時,兩邊墻壁忽然爆出破裂聲音,幾道箭簇似的黑影激射而出,正是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