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饑餓

顧大人蹲在廚房裏捅爐子,怎麽捅也不起火苗,反倒是灌了滿廚房的濃煙。他是不通家務的,越捅越糟,最後就驚天動地的一邊咳嗽一邊逃出來了。

啪啪的拍響了西廂房的窗戶,他不得已的驚動了月牙。月牙睡得正酣,此時慌忙起身向外一瞧,只見玻璃窗上一層薄霜,窗外的院子模模糊糊,不是往昔的情景;而顧大人的臉貼在玻璃上,正在瘋狂的向她吆喝。

月牙嚇了一跳,以為家裏失火了,連忙披了棉襖推門出去:“咋了?”

顧大人被煙嗆的涕淚橫流:“爐子是怎麽回事?不起火只冒煙?”

月牙莫名其妙:“大半夜的你弄爐子幹啥?餓啦?”

顧大人用大拇指向後一指:“是師父——師父正在打哆嗦,可能是冷了。你趕緊去燒鍋熱水,給他泡一泡!”

月牙聽聞此言,一擰身就奔廚房去了。

月牙順利的生起了火,又把一大鍋水坐在了爐子上:“他都能打哆嗦了?”

顧大人袖著雙手站在一旁:“還會哼哼呢,夜裏他要是不哼出聲,我也不能想起來去看他。”

月牙立時扭頭望向了他:“現在啥樣了?”

顧大人沉吟著說道:“有點像人了……”

月牙莫名的興奮了:“讓我看一眼唄!”

顧大人感到了為難:“想看啊?可是……反正我提前告訴你一句,他雖然有點像人了,但還是一分像人,九分像怪物。你非要看,我也攔不住你,但是看完之後你不許哭不許鬧。”

月牙一邊伸手試著鍋裏的水溫,一邊忍不住笑道:“我比一般老爺們兒還膽大呢,還能怕他?”

話雖是這樣說,但待到一鍋水熱到微微發燙之時,月牙心裏還是虛虛的不踏實,並且在頭腦中想象出了許多恐怖形象。顧大人力氣大,把大鐵鍋從爐子上端起來往外走,她跟在後方,一步一心跳,自己算著日子,真有許久都沒見過無心的面了。

顧大人走起路來龍行虎步,眼看快要到門口了,他腳步不停,同時下命令道:“月牙,給我開門去!”

月牙答應一聲,正要往前跑,不料顧大人腳下一滑,只聽驚天動地一聲巨響,他在門前一泡結了冰的凍尿上摔了個仰面朝天,滿滿一鍋溫水全扣在了他的頭上。月牙連忙一手拎鍋一手扶人,好在顧大人皮糙肉厚,並不怕摔,一翻身就爬起來了。

顧大人滿頭滿臉都是水,張口就想罵街,可是一句話沒出口,他忽然想起尿是自己撒的,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而月牙看他沒事,推門就往屋裏走。顧大人甩了甩頭上的水,苦著臉也跟進去了。

房內燈光明亮,月牙一只手伸向缸上的小毯子,猶猶豫豫的轉向了顧大人:“我……我看了啊!”

顧大人正要回答,哪知未等他把嘴張開,缸內忽然傳出了聲音,又似呻吟又似嘆息,像無心,又比無心的嗓子更嫩一點:“嗯……”

月牙像受了針刺一樣,一把就將小毯子掀開了。探著腦袋向內望去,她不言不動的僵硬了姿態。而顧大人緊張的盯著她,生怕她嚇出毛病來。

足足過了五六分鐘,月牙終於擡起了頭。長長的籲出一口氣後,她對著顧大人笑了:“你老說他醜,嚇得我都不敢細想他,現在一看,也不醜哇!”

顧大人睜大了眼睛:“不醜?”

月牙挽起了衣袖:“不就是只白毛猴兒嗎?我也能養!顧大人你幫個忙,把他從缸裏給我弄出來,往後我伺候他!”

顧大人張口結舌:“不是——你看清楚了嗎?那叫白毛猴兒?你可別往他臉上貼金了!”

月牙不以為然的一搖頭:“他這個模樣,真比我想的漂亮多了。你過來瞧瞧,大腦袋小胳膊的,多齊全啊!”

顧大人上前一步,細看月牙的表情,發現她滿臉都是真心實意,便暗暗的感嘆,心想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月牙連美醜都不分了。

顧大人摩拳擦掌的鼓了勇氣,彎腰向缸內伸出雙手,托在了無心的腋下。慢慢的把它向上帶起來,無心就在燈光之中顯了全形。月牙睜大眼睛打量它的面孔,只見面頰和下巴已經有了形狀,正中央也鼓起了隱隱的鼻梁,鼻梁下方是兩個微不可見的細孔,興許將來就是鼻孔。無心滿臉都是一層一層貼肉皮的白毛,唯獨眼窩很光滑的凹陷下去,薄薄的一層透明眼皮下面透出青暈,不知道裏面是否生有眼珠。

從脖子往下,就是瘦骨嶙峋的身體,兩條胳膊像是脫了毛的翅膀,蜷縮著緊貼在身體兩側,腕子尖尖的糾出一撮白毛,還沒有手的影子;下身更是未脫蟲胚,雖然依稀能看出胯骨的存在,可是往下還是一條蟲尾。

月牙剛才看他的確是像個猴子,可是如今再瞧,又感覺他和猴子還是有點差距。顧大人見怪不怪,絲毫不嫌,攔腰把它抱到了床邊放好。自己伸手捏了捏它的蟲尾,顧大人看月牙臉色有點不對勁,就寬慰她道:“你來摸摸,它胯骨往下新長了兩根長骨頭,大概再過幾天,尾巴就能分成兩條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