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惡(第2/3頁)

五姨太以為他是做鬼臉,便含著笑容翩然而來。不料未等她走進炕沿,顧大人忽然向後一縮,聲音都變了:“你別過來!”

五姨太一愣,隨即就不樂意了。擡腿邁上炕去,她直逼到了顧大人眼前,尖聲尖氣的怒問:“幹嘛呀?看不上我啦?看不上你早說啊,何必還要派汽車去接我?你當我樂意來哪?”

五姨太是個苗條的小身材,一生氣就張牙舞爪,手指頭又長又細的,長指甲上的蔻丹鮮紅欲滴。顧大人昨夜落了心病,眼看五姨太披著一頭黑發湊上來了,兩根枯骨一樣的細胳膊還揮來揮去,不禁精神崩潰,大叫一聲下炕就跑。一溜煙的橫穿了整個院子,他一頭撞進西廂房中。“啪”的一聲打開電燈,他在光明之中蹦上大炕,一掀棉被拱到了無心懷裏,又哆哆嗦嗦的叫道:“師父,快保護我!”忽見對面的月牙坐起來了,他連忙招手:“仙姑,你也過來!你們兩個一起摟著我,我害怕!”

此言一出,月牙和無心全氣笑了。未等無心出言譏諷,五姨太沖到院子裏,開始罵起了顧大人,因為顧大人不愛她了。

前半夜,誰也沒睡著覺。

後半夜,五姨太被副官開汽車送走了。而顧大人因為一閉眼睛就是鬼臉長發,所以死活不肯回房,定要占據大炕中間的位置。月牙忍無可忍了,氣得說道:“我不能跟兩個老爺們兒睡一鋪炕,我下地用椅子拼張床去!”

顧大人以為無心和月牙是兄妹,忌諱不必太多,只是多出一個自己,比較難辦。起身擠到了無心身後,他陪著笑對月牙說道:“仙姑,你就當沒有我,我躺在他身後,也看不見你。”

月牙本來睡得挺好,遠遠的躺著一個無心,安安靜靜的,也挺好。冷不防來了個顧大人,就一點都不好了——可畢竟是睡著人家的屋子,又不好太挑剔。

月牙不再說話了,關了電燈躺下來。而顧大人守著無心,很有安全感,閉上眼睛也睡了。無心有心事,一邊思索一邊提醒自己別忘了喘氣。等到月牙的呼吸粗重了,顧大人也打起了呼嚕,他才放心大膽的吐出最後一口氣息,癟著胸腔徹底放松了。

翌日上午,無心等人剛剛起床,就有人急三火四的跑來報信,說是看房子的老頭子被鬼殺了。

無心眼看天空一碧如洗,是個驕陽似火的好天氣,想必陽光必會整日充足,不容邪祟作怪,便放心大膽的把月牙和顧大人留在司令部裏,自己帶上一把匕首,騎馬去了宅子查看。宅子門口站著幾名士兵,見法師來了,像見了救命星一般,立刻就給他讓出了路,又有人輕聲說道:“本來老頭夜裏都在外面坐著,可是昨晚……一直沒出來。”

無心停下腳步,開口問道:“誰發現的?”

士兵答道:“胡同裏送水的人早上推門沒見老頭,就挑著水桶往裏走,結果沒走多遠就嚇壞了……”

無心不再詢問,跨過大門門檻之後,轉身關攏了兩扇黑漆大門。人死成鬼,大多是存有一段不散的怨氣;可由於自身含怨便濫殺無辜,則是無心最深惡痛絕的行為!

仇再大也大不過一個“死”字,就算死了還放不下,那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也不該把惡氣出在無辜的活人身上。老頭子六十七了,要說價值,他沒什麽價值;可他是家裏老妻的丈夫,是兒女們的老爹,他寧可自己整夜不睡覺,也要替三兒子冒險看房子。好好的一位老人家,憑什麽惡煞說殺就殺?

院子地上凝結著一窪窪的黑血,成群結隊的蒼蠅盤旋不去。老頭子真就只有一個腦袋還是完整的了,臉沖下滾在廂房門前的台階旁。無心走過去蹲下來,捧起腦袋轉過來一看,就見老頭臉上肌肉猙獰,雙眼被戳成了血洞,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張到極致,竟然占據了下半張臉。

無心閉上眼睛,覺察出老頭子的血肉殘肢上還附著殘余的一魂兩魄,魂魄兇氣極重,正是慘死之人應有的現象。如何超度亡靈,無心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會的,然而太久不做,已然忘記。出門向士兵要了幾根火柴,他把滿地的碎肉斷骨收到大太陽下,又把人頭恭恭敬敬的放到最上方。一把火點起來,他低聲說道:“你的仇,我來報。有生有死是好事,該走就走吧。”

烈焰加上驕陽,足以使得魂魄四散。老頭子的家人還沒趕到,所以無心待到魂魄散開,便撲滅火焰,留了大半骸骨以便裝殮下葬。想到惡煞狠毒,又見天色還早,距離正午三刻還有一段時間,無心索性大踏步走向後院。及至來到井邊,他不假思索的脫了衣褲鞋襪,因見前夜用過的繩子還在廊前地上,他便過去拿起了繩子。

回到井邊從衣堆裏面翻出匕首,無心一道劃開掌心。用力的按壓掌心擠出了一點暗紅鮮血,無心用傷手握住繩頭向下一擼,在繩子上面留下了斷斷續續的淺淡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