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警營過大年 第二十二章 吾道不孤(第4/5頁)

是啊,父親的鉻印,在兒女的身上恐怕去不掉的,邵帥報之以感激的一眼,輕聲道著:“我也不恨他,只是有點可憐,那麽早就走了,沒享過一天福。”

“可你該享享福呀,怎麽扔下工作就走了。”鼠標插進來了,為邵帥有點不值,列士遺孤,沖著今天來這麽多高銜的戰友,這日子都不會苦逼了。

余罪白了鼠標一眼,沒來得及攔,他似乎已經觸摸到了那種感覺。

邵帥說出來了,是一種難堪的表情說出來:“你願意一輩子活在別人憐憫的眼光裏?你願意一輩子靠著別人施舍?你們不懂那種感覺,我的存在只會讓別人感到難堪,感到尷尬,我已經很多年不和他們一起來祭奠父親了。”

“那你怎麽上了警校?”余罪奇怪了。

“我。”邵帥有點難堪地笑了笑道:“我是直接保送警校的……我也只能接受,我這個英雄的兒子,有點笨,六科及格不到一半,真要考,啥也考不上。”

鼠標噗聲笑了,余罪和駱家龍也笑了,只不過笑裏,和邵帥一樣帶著一種無可奈何。

曾經有點內向的邵帥,曾經在學校並沒有識得很深的同學,因為這個特殊的偶遇,讓大家對他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四個人一起動手,把碑身周圍的挽花堆在墳頭,仔仔細細拭了遍青石的碑身,余罪注意到了,邵帥就著袖子,把碑前的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他的眼睛裏並沒傷痛,而是一種溫馨和幸福的感覺,對著父親的英容笑貌,兩人像在會心地傳遞著什麽。

余罪悄悄地拽著駱家龍,駱家龍悄悄地拽著鼠標,三個人悄悄地退開了,走開了好遠,留給這一對父子獨處的時間和空間,就在這個清靜的,仰望的藍天白雲,聽著松濤陣陣的地方,余罪回過頭時,不知為何,輕輕拭了下眼角。

“今天才覺得你還有點人味啊。感動了吧?我就覺得不管是耍賴使賤,還是好勇鬥狠,都沒有邵帥像個爺們。”駱家龍不屑地對余罪和鼠標道。

鼠標受刺激了,糾正道:“這話就不對了,你不能這麽說余賤同志,他已經是隊長了,思想境界已經提了很高了……啊,余罪,你怎麽了?”

眼睛紅紅的,明顯傷感過度,兩人關切地追問,余罪不耐煩地道:“我也想我爸了。今年老子不上班了,無論如何也回去跟我爸過年去。”

“哎呀,這尼馬思想境界,真高啊。”駱家龍哭笑不得地評價道,鼠標卻是知道內情,直問著:“哎對了,你爸不剛娶了新媳婦麽?你回去不是當燈泡嗎?再說你家老爺子正樂呵著呢,那想得起你這個操蛋兒子來。”

“我特麽……我有段時間沒揍你了。”余罪揪著鼠標,又開始蹂躪了,這嘴賤的,連駱帥哥也不幫他了,直收拾得鼠標又是高潮般嚷了若幹才算放過。

三個人弄騰了很久,才見得邵帥慢慢從父親的墳前下來,三人迎了上去,邵帥挨個謝了,默不作聲地上了車,同邀著邵帥一塊吃頓飯聚聚,回到了市裏,轉悠了好久,最終意見統一在一個熟悉的地方,離警校不遠的那家川味飯店。

曾經這兒的第一頓飯,是當時兄弟們掏遍全部口袋才湊夠飯錢的地方,也曾經在這兒,不知道喝醉過、喝暈過多少回,被送回宿舍也不知道是誰;也曾經是在這兒,每次吃飯都是杯筷亂搶,一盤菜幾筷就見底了。今天四個人點了好多菜,回鍋肉、毛血旺、水煮魚、童子雞,都是那時候頭碰頭爭搶的好味道,菜擺到面前才發現,卻已經沒有那時的胃口。

這一餐,菜沒動多少,酒卻喝了不少,都醉了。第二天,余罪都想不起自己怎麽回到了莊子河刑警隊。

酒醒之後,他回想著前一天的點點滴滴,回想著從警以來的渾渾噩噩,很多地方讓他感覺到了汗顏,警營數十年如一日的滾滾鐵流,挾裹走了多少輩出的人物,不管是高尚的、還是卑下的;不管是英雄的、還是罪惡的;不管是風傳一時的,還是寂寂無名的,都化作鐵流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故事。

那我會留下一個什麽樣的故事呢?

余罪摸著心口捫心自問,心口的位置,還有一張銀行卡,一個秘密,一個讓他竊喜,讓他惶然,同時也讓他冷汗涔涔的秘密。

也在這一天,一封市局的嘉獎通報從內網電傳全警:

……1月5日,莊子河刑警隊精心組織,周密部署,突襲晉祠山莊地下賭場,抓獲潛藏在此的持槍搶劫嫌疑人張某某,繳獲大量賭具、賭資、管制刀具以及仿九二手槍一把,子彈九發……經報請公安廳批準,莊子河刑警隊榮立集體三等功,莊子河刑警隊長余罪同志榮立個人二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