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人不中二枉少年

臨近過年,三岔河一帶又是一場大雪下來,固然有人說一句瑞雪兆豐年,但是同時對於農村人來說,下雪了,就意味著出行成了難題。

不過這並不能擋住那些在外辛苦一年、歸家心切的打工仔們。

雖然現在打工的年輕人並不多,但是這些人回來,卻是給鄉裏人們,帶來了不少外邊世界的消息,讓人們切實感到了外邊世界的變化。

看著這些回來的年輕人個個衣著光鮮,時髦的和電視電影上的演員似的,聽著人家說著外邊大城市的花花世界,幾十層的比村口最大的那棵大槐樹都高的樓房,寬的能走並排走好幾輛車的馬路,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不少村裏人,特別是年輕人都是蠢蠢欲動。

小關莊村,一位年輕人正在眉飛色舞地講述著自己的見聞:“在外邊那錢都不是錢,有錢人是真多。大街上跑的都是小汽車,那可不像咱們這裏的小汽車,最多也就是二十來萬。人家那裏的小汽車貴的都有上百萬的……”

這話頓時引起了一群年輕人的嘖嘖稱嘆,甚至連臟話都罵了出來:“XX的,這也太有錢了,人家說開小車的是屁股底下坐著一座樓,他們這是坐了多少座樓啊?”

外出的年輕人對這話不屑一顧:“你說的也就是咱們這裏的樓吧?外邊的那樓和咱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不少都是幾十層的,根本就不是一輛車能比的!”

說著話,年輕人熟練地撿起了個玉米芯扔進火盆裏:“現在大城市裏才不用咱們這火盆,都是暖氣,一進屋就得脫衣服,不然就得冒汗。外邊冰天雪地的,屋裏面種的花花草草都是綠的……”

一幫小子根本不知道這家夥在吹牛,他是在南方打工的,冰天雪地的日子幾十年能有一次嗎?而且他一個打工的,也就是住廠裏宿舍,能有暖氣才怪?

實際上這些打工仔沒什麽文化,大部分都是在市郊,甚至是在現在說來應該算偏遠地方的工業區工作,根本沒多少機會見識什麽叫燈紅酒綠。

最多也是廠裏放一天半天假的時候,坐個公交車去城市裏轉一圈,還連大點的飯店都不舍得進——也有進大酒店的女打工仔,不過一般那些人打工回來,反而是都說自己在廠裏幹活的,根本不會說太多城市裏如何如何酒醉金迷。

這也是正常,出外回來的年輕人,誰也不說自己起早貪黑在工地幹活,給人做牛做馬掙的其實那地方最低的工資,有時候連尊嚴都得當鞋墊踩腳底下才能掙到錢。都是只說外邊的好。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去打工,而是去海邊別墅度假一樣。

生活已經如此艱難,這麽說著,讓自己收獲一點旁人的羨慕目光,滿足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讓這一年辛苦下來,那疲憊不堪的小心肝好受點,真是無可厚非的事兒。

聽著聽著,終於有個小夥子忍不住開口道:“大松哥,你在外邊這一年,掙了多少錢啊?能給咱們兄弟們說說不能?”

大松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時花錢多了點,有點大手大腳,每月工資都花不少。這次回來又買了點東西,最後就剩下了三四千塊錢。”

氣氛忽然就尷尬了起來。

說出三四千塊錢的時候,大松的聲音稍微高了那麽一點點,說出話之後還略微有些得意地掃視了一圈,想看看周圍人的羨慕目光——能帶三四千塊錢回來,如果工作好的話還行,但是像他這樣基本算下苦力的,帶這麽多錢回來,估計平時在廠裏食堂紅燒肉都不舍得吃。

本想著辛苦艱苦摳門了一年,這句話說出來能讓別人羨慕一下的。結果周圍人都是有些發呆,有些人還把目光投向了一個一直不怎麽說話,誰一和他說話就憨厚老實一笑地年輕人。

大松忍不住問道:“怎麽了你們這是?”

都是一個村長大的年輕人,從小誰屁股上有幾個痣都清楚得很,這尷尬氣氛片刻之後就散了。有個年輕人指著那個憨厚年輕人:“人家老實在養牛場幹活,這一年也掙了不少錢。這家夥小氣的很,就是不說。”

大松一愣,隨即嘿嘿一笑:“我去,他不說你們就沒法了,上家法啊!”

一群年輕人愣了一下,忽然就熱鬧了起來,嚷嚷著就開始朝關實圍了過去:“老實,你就說,到底給你媽拿回來多少錢?不說我們可不客氣了啊?”

不過這些人嚷嚷歸嚷嚷,可是動手的卻沒幾個,大松還不忿的很:“你們幾個別只嚷嚷啊?快來幫手啊……”

關實看著周圍這些從小長大的夥伴們,從其中幾個人的臉色上看出了那點色厲內荏,頓時心裏覺得自己有點不合群了,就伸出手來比劃了一下:“也就這麽多,其實工資沒那麽多,飛哥說過年了,發個啥子年終獎,多給了兩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