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全文終】

阿橘活了九年,它本以為自己會死在自己生命的第七個年頭,是向漠北多給了它兩年性命。

在有向漠北的地方,它安然幸福地過完了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光。

向漠北當初撿到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它,不僅溫柔小心地為它醫治,還如同親人一般悉心照料它,給了它一個溫暖的家。

阿橘是死在向漠北二十四歲生辰的次日,就在他陪同孟江南從江南回來後未幾日,像是想要陪同向漠北過完這二十又四的生辰似的,待到元日夜裏子時它才漸漸沒了氣息。

它是死在向漠北懷裏的,向漠北白日裏縱是再如何忙碌,他總會在回到聽雪軒後到西屋去看一看年邁的阿橘。

他早已知曉已入垂暮的阿橘再無多少日子,可當他看著老阿橘在他懷裏慢慢睡去時,他還是難受得有如被一塊巨石死死壓在了心口。

他將阿橘抱在臂彎,輕輕地一下又一下撫著它的背,阿橘將腦袋擱在他臂彎裏,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閉上眼後再沒有睜開。

阿烏與三黃趴在他腳邊,小花伏在阿烏背上,像是都知曉阿橘已然永遠睡去了一般,它們誰也不吵不鬧,就這麽靜靜地擁在向漠北身旁,不時用腦袋輕輕蹭著他的腿,好似在寬慰他不要太難過了似的。

孟江南看著這一幕,只覺自己喉鼻酸澀得難受,她終是忍不住,背過了身去,用手背揩了揩眼。

天寒,西屋空闊,即便燃著炭盆卻依舊凍人,孟江南卻未勸向漠北回屋去,她只是讓向尋再端來一個炭盆,再為他披上一領鶴氅。

她站在向漠北身後,為他披上鶴氅時他握住了她的手,頓了頓後將臉輕輕靠在她手心裏。

孟江南傾下身,自他身後輕輕擁住了他。

明熙六年,早在七年之前就已被診出病入膏肓行將就木的項寧玉為了懷曦、阿珩以及他兄弟三人的信念而努力多活了六年,這一年冬,他終是再捱不過這個寒冬,在同皇後賞罷今歲的初雪後便靠在她懷裏閉上了眼,再未醒來。

皇後為其操持了喪事後,與他一同入了皇陵。

夫妻十六載,生同衾死同穴,她終是舍不下她的陛下,無論生死,她都陪著他。

次年元日,年僅十三歲的新帝項稶登基,改年號為天啟,遵先帝遺旨,擢升太師向漠北為內閣首輔,兼以輔國。

天啟二年春,上了年紀的阿烏在桃花繁盛的時節陪在自己兩個小主人身旁午睡後便再沒有睜開眼。

自從兩個小主人出生後,阿烏便日日陪伴在他們身邊,無論是白日還是夜裏,只要兩個孩子睡下,它總要守在旁,就像當初懷曦去後它一直守在向漠北身旁一樣。

而兩個小家夥也早已習慣了有阿烏的陪伴,不僅從未害怕過它,還總是爬到它身上去玩,將它當做大馬來騎。

只是待到阿烏十四歲這年,已經長到四歲的小項秳在從凳子上蹦到阿烏身上時年老的它非但再也接不住它,甚至在努力接住小家夥時壓折了右前腿。

小項秳摔到地上額頭撞出了一個小包,阿烏這條折斷的腿卻再也沒能愈合。

當日,下值回來的向漠北見著躺在窩裏受傷的阿烏,第一次對孩子動了怒,當即拿著戒尺朝他小小的掌心裏落下狠狠一板。

小項秳被生氣了的向漠北嚇壞了,哪怕心中覺得再委屈也不敢哭出聲來,眼睛紅紅的,眼眶裏蓄滿了淚。

孟江南站在一旁,只是看著,並不敢相勸,哪怕小家夥已經認錯,因為她明白阿烏之於向漠北而言,已是家人一般。

而當向漠北手中的戒尺又要再打到小項秳手心裏時,本是虛弱的阿烏不知何處來的力氣,竟是沖著撲到了小家夥身前來,要為他擋下向漠北手中的戒尺。

“哇——”這一瞬,小項秳終是哭出了聲,他張開短短的手臂抱住阿烏的脖子,邊哭邊道,“阿烏阿烏,對不起,秳兒錯了,秳兒不該鬧阿烏,秳兒不該讓阿烏受傷,嗚嗚嗚——”

阿烏用腦袋在他懷裏蹭了又蹭,喉間嗚嗚有聲,仿佛在安慰小家夥莫哭了。

小家夥卻是傷心極了,哭得更兇,待到向漠北拿過孟江南手中的帕子為他擦去滿臉的淚時,他才慢慢不哭了。

天啟二年春的那個春日,午睡罷了率先醒起來的小項稷滑下床來蹲到阿烏身旁,一如往日裏的習慣那般乖乖地同它說話:“阿烏呀,稷兒睡好了哦,阿烏睡好了嗎?”

照著以往,每每兩個小家夥醒來之時它都會有所察覺,或叼著他們的小衣裳放到他們身旁,或是就蹲坐在床前等著幫兩個小家夥穿鞋,只是近一兩年來年老的它無論感覺還是行動都不再如從前那般敏銳,很多時候兩個小家夥睡醒了它卻還在睡著。

是以才有小項稷蹲到它身旁同它說話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