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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志模樣其實生得很周正,尤其那雙深墨色的眼看起來頗有深邃之感,襯得他模樣很是清俊。

雖是讀書人,可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平日裏大多時候都要下地勞作,以致他的膚色並不像大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讀書人那般白皙,而是呈淡淡的麥色,身為南方人的他的身高在一眾北方人當中也未顯得矮短,瞧著並非孔武有力,卻也非弱不禁風,倒是介於兩者之間般般正好。

若非他家境貧寒,他這般模樣倒也不是沒有姑娘心儀,只是誰個女兒家又願意跟著他過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日子?縱他是個讀書人,可天底下的讀書人千千萬萬,能出人頭地的又能有幾人?誰也不願意拿自己一輩子的日子來做賭注。

因著這般,背地裏悄悄瞧柳一志的姑娘是有,但如項雲珠這般當著他的直直盯著他瞧的,卻從未有過。

今番他高中舉人回鄉,倒是有許多姑娘家趕著來瞧他了,可他那會兒忙著給家中田地裏的稻子收割,忙著曬谷子舂米,忙完這些又快要過年,一邊忙活著過年的事一邊還要溫書,哪裏顧得上去注意有誰個姑娘家在盯著他瞧。

過了年後他便收拾細軟進京趕考了,靜西布政司在其他州府尤其是中原以及江南人眼裏那就一窮鄉僻壤,本就令人瞧不大上眼,加之一路到京了多的是各地的舉人們,他這麽一個小小舉人就如同萬粟中的其中一粒,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會有誰個姑娘家會注意到他。

倒是他中舉回鄉之後有過幾個媒人到他家中來與他母親談及他的婚事,他瞧著姑娘家的畫像般般都好,家裏也清白,不過他卻不敢著急應了。

他不是自負之人,若是在春闈杏榜上沒個名次,他又能拿甚來娶親?

不過他覺得,媒人給他看的那些畫像上的姑娘,都沒眼前這位一雙大眼睛水靈靈好似會說話般的姑娘好看。

他是讀遍聖賢書之人,但這會兒被項雲珠這麽一瞬不瞬地盯著,腦子裏卻只能想到“好看”這個詞來形容她的美貌而已。

正因為姑娘太好看,是以柳一志紅了臉。

項雲珠從他那泛紅的雙頰以及明顯露出赧然的眸中大致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登時柳眉一擰,惱道:“再這般看著我,我挖了你的狗眼!”

聽得“狗眼”二字,柳一志渾身一顫,只覺這個聲音熟悉得很。

下一瞬,他想起了什麽來,一張臉頓時漲紅起來,當即給項雲珠頻頻賠不是:“柳某失禮了!在此給向小妹賠不是!還有上回將向小妹誤認為女鬼之事,柳某也在此給向小妹賠不是了!”

柳一志將身子深深躬下,是最真誠的賠禮。

項雲珠卻是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巴掌就將他糊到墻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哥怎麽會和這麽蠢的木頭交朋友!

因著是向漠北的朋友,項雲珠打不得,便生生給自己窩了一肚子的火氣,一刻也不想在此多留,便同孟江南與蕭箏道:“大嫂,小嫂嫂,我先到雲霧樓去了。”

說罷,她氣沖沖地走了。

蕭箏一臉詫異,低聲問孟江南:“這是……怎的一回事?”

這瞧著憨厚老實的大小夥兒是怎麽惹著小滿了?還……女鬼?

孟江南搖搖頭,也是一臉不解。

當初在靜江府項雲珠險些將沒眼力的柳一志給打了的事情孟江南並不知曉,因此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見著柳一志一臉的尷尬慚愧,孟江南忙道:“小滿平日裏不是這般的,我代她向柳官人賠不是。”

孟江南說完,朝柳一志福了福身。

柳一志著急得仍舊大冷的天卻生生急出了滿頭的汗,別開身去哪裏敢受孟江南的賠禮。

他還不想招向兄生氣!

“向兄近來可好?身子可還吃得消這京城的天氣?”一想到向漠北,柳一志便關切地問道,“京城的天比靜西冷太多了,我很擔心向兄受不住,出發之前本想繞到靜江府約向兄一塊兒上路的,但是……”

說到這兒,柳一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孟江南明白他的意思。

京城天寒,即便已經入了春,冷風依舊能凍得人發慌,但柳一志身上莫說披著鶴氅,便是披風都沒一件,獨獨一件薄襖,一雙攏在袖中的手早已被凍得通紅,無人時他都靠跺腳以及朝手心裏哈氣取暖,但人前他可不好意思這般來做。

偏他還一門心思念著向漠北,“向兄是何時啟程的?路上沒遇著甚麽事吧?向兄身子骨單薄,一路上怕是很辛苦。”

孟江南很感激柳一志對向漠北的關切,可她是人婦,不便與外男說上太多,是以她只能盡可能地簡潔道:“嘉安他無恙,多謝柳官人掛心。”

柳一志這知曉此間道理,因此始終與孟江南保持著一丈相隔的距離,雖知自己不便與身為婦人的孟江南說上太多的話,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向兄現於何處落腳?柳某想前去拜訪他,向兄學識了得,柳某還有些不明白的問題想要向他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