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142(3更)

柳一志有苦惱。

他想留在桂江府等桂榜,可如此一來樓明澈借花獻佛給他柿餅與山楂糕怕是要放壞,而若他先將柿餅與山楂糕拿回家去再來,怕是就趕不上桂榜放榜那一日了。

他一整宿都在想這個事情,一夜都未睡好。

向漠北與樓明澈用過早飯便要啟程回靜江府。

柳一志翻遍自己所有的家當,甚都翻不出來贈予向漠北,最後他只能舔著臉將他來時他家中老母給他裝的那小壇還剩了一半的酒遞給向漠北,紅著臉道:“受了向兄太多的恩,我卻甚也拿不出來贈予向兄,這半壇子家中老母自釀的酒給向兄,這酒比外邊釀的都好,給向兄。”

他摸不清向漠北的脾性,不知向漠北收是不收,他很是緊張間,向漠北接過了他遞來的白瓷小酒壇,轉身登上了馬車,道:“後會有期。”

柳一志高興不已,樓明澈這會兒扳著他的肩,將他帶到了一旁。

柳一志不明所以:“樓先生這是作甚?可是有事兒要交代我?”

“廢話,我沒事我找你幹嘛?和你像女人那樣沒事聚在一起嚼舌根?”樓明澈毫不客氣地白他一眼。

柳一志覺得樓明澈說的糙話簡直不要太有道理,他一個飽讀詩書之人根本無從反駁。

只見樓明澈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半吊錢,遞給了他。

柳一志嚇了一跳,當即就要擺手說不行不可不妥的話,樓明澈卻死死扳著他的肩,不讓他動,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只嫌棄道:“我小氣摳門得很,這錢你以為我白給你?做夢去吧你。”

柳一志頓時安靜了下來:有道理。

爾後樓明澈附到他耳畔,小聲地與他說了一通話,最後重重地拍拍他的肩,將那半吊錢塞到了他手裏。

柳一志這會兒已經沒了方才的緊張,而是樂呵呵地用力點點頭,抓穩了那半吊錢,道:“樓先生放心,我屆時一定做到!”

樓明澈這才將他的肩松開,邊吃著他昨日買的山楂糕邊走回馬車旁,登了上去。

柳一志朝馬車深深作揖,滿懷感激地目送馬車漸行漸遠,直至再看不見,他才轉身回到宅子裏,從那半吊錢上拿出十五個銅板,將剩下的收好,再拿了昨日樓明澈給他的柿餅與山楂糕,去了城門處。

他找了個順路的騾車,托其將柿餅與山楂糕捎回家去,花了那十五個銅板。

他一個柿餅與一塊山楂糕都沒給自己留下。

從桂江府轔轔駛走的馬車上,向漠北看樓明澈吃山楂糕吃得津津有味,不由伸出手去拈了一塊。

樓明澈瞪他:“我說了給你吃了?”

“錢是我給先生掏的,說來這也是我的山楂糕,我緣何不能吃我自己的東西了?先生你說是不是?”向漠北不緊不慢道。

話是如此,樓明澈卻沒有將山楂糕收起,而是用力哼了一聲,“是是是,你是錢多,但是你人不傻。”

向漠北充耳不聞,咬了一小口手裏的山楂糕。

酸甜軟糯不粘牙,向漠北沒有太大感覺,只覺這沒有糖葫蘆膩口。

小魚應當會很是喜歡。

八月二十二,夜。

入夜時分靜江府下起了雨,孟江南拿出了為阿睿縫制的新夾襖,疊得整齊放在他的床頭,讓他明晨起來便能穿上,看著他睡下了才回屋。

乞巧節那日她紮成束的那碗綠豆芽“種生”已經長得極為茂盛。

它在向漠北眼裏沒有意義,可孟江南如何都不舍得將其扔掉,向漠北不在家的這大半月,她將這碗綠豆芽拿到你屋裏,就放在她的妝奩旁,每日起床及睡下之前都會瞧見它們。

她這會兒坐在妝奩前動作輕輕地取下耳上珍珠耳珠子,小心翼翼地妝奩裏,同這些日子裏每一日那般伸出手摸了摸那碗種生,這才掛下床幔熄了燈,躺到床上。

她躺在自己位置上,漸漸地愈來愈朝向漠北的位置靠來,最後將他的枕頭抱到自己懷裏來。

她本以為秋闈如童子試那般考完不過兩日便會放榜,看了榜後考生便可回家去,然而前一日她陪向雲珠到書肆買話本子卻聽當時書肆裏的客人說秋闈放榜的日子可不同童子試,靜西布政司每一屆桂榜放榜的日子都在九月初五以內,一般都是九月初三,今年當也不會例外。

孟江南本是滿心歡喜地以為向漠北最多不過七八日便會回來,不曾想竟還要再多等半月,她瞬間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直至今日都還不大提得起精神來。

“嘉安……我想你了呀。”她對著黑暗低低呢喃了一聲,抱緊了向漠北的枕頭將臉埋在了其中,深深嗅著向他留在枕上的淡淡味道,如此這般過了良久,才漸漸睡去。

即便睡著了,她懷裏依舊緊緊抱著向漠北的枕頭不放。

向漠北回來之前並未讓人給家中捎過話,因此並無人知他何時回來,他從馬車上下來時向家宅子裏已是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已睡下,只有前廳前的廊下晃著一盞風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