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114(2更)

孟江南擔心極了向漠北,可阿睿畢竟年紀小,哪怕跑起來也跑不了多快,她也舍不得這般來累著阿睿,因此讓阿睿伏到了她背上來,背著他往向宅的方向跑。

她回到家中一見著廖伯便著急地問道:“廖伯,嘉安可回來了?”

廖伯點點頭,但看他那緊皺的眉頭,孟江南心更慌更著急了,也不待他回答便已又急急問道:“他可還好?可是回屋去了?”

她邊問邊蹲下身來將背上的阿睿放下,可她問歸問,卻又等不及廖伯回答,才放下阿睿便要往跨院的方向去。

“小少夫人!”廖伯忙喚住著急得都有些亂了套的孟江南,“小少爺沒回跨院的屋,小少爺往後院去了。”

孟江南收回往跨院去的腳步。

後院?

只聽廖伯又道:“老奴與向尋不敢跟上去,並不知小少爺現下如何,但方才他回來時情況不見得好。”

廖伯的語氣是深深的不安與擔憂,說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點不為過,可照向漠北那近不得碰不得的脾性,無論是他還是向尋,都不敢貿然上前去瞧上個一二。

不過,他們不敢近不能近,卻不表示小少夫人也不行。

若說這天下間還有誰人能在小少爺豎起渾身的刺時靠近他的話,除了樓先生,便是小少夫人。

不過樓先生雖是能近,小少爺卻不見得會聽他的話。

小少夫人便就不一定了。

是以見得廖伯說完話後便見得他朝孟江南深躬下身,滿含希冀般的懇請道:“小少夫人,小少爺便拜托您了!”

孟江南咬咬唇,點了點頭。

而其實於孟江南來說,她亦同廖伯一般擔憂著緊張著,擔憂向漠北不願見她,更不許她靠近。

可她不得不去,她害怕他有任何閃失,她想見到他,就算不能靠近,遠遠地瞧著,能讓她知道他安好就好。

她輕輕揉了揉阿睿的腦袋,“阿睿你先自個兒玩兒,娘親先去看看你爹爹。”

阿睿聽話地點點頭,懂事道:“阿睿不用娘親陪阿睿,娘親去照顧爹爹就好。”

孟江南就要往後院方向去,阿睿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一邊將另一只手上抓著的三個小泥人朝她遞來,“娘親!娘親拿著小泥人給爹爹看呀,爹爹看到小泥人好看,就會高興一點兒了。”

孟江南一心系著向漠北,方才雖有瞧見阿睿手裏的小泥人,但無心去細瞧過,這會兒小家夥將這小泥人朝她面前遞來,讓她帶去“哄”向漠北,她這才仔細地瞧了它們一眼。

這是小家夥前邊與向雲珠在街上瞧見的,很是新奇,便讓那捏泥人的老人家給他捏了三個小泥人。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孩兒,是他,一個身著短衫褶裙的女人,是孟江南,一個身著襴衫的男人,是向漠北。

爹爹娘親和孩子,一家三口。

為了方便拿著,小泥人下邊用細木枝串著,小家夥將這三個小泥人當寶,緊緊地抓在手裏,一刻也沒讓它們分開過。

這會兒他讓孟江南拿去“哄”向漠北,自然也不舍得將它們分開。

孟江南替向漠北領了他的好意,拿著三個小泥人快步往後院方向走去。

因著今夜他們全都到外邊熱鬧去了,後院無人,是以廖伯並未像平日裏那樣往後院掌燈,只在遊廊下點了一盞風燈而已。

月光不再如方升上夜幕時那般明亮,漆黑的後院沒法借其視物,孟江南也不敢貿然將後院裏的風燈全都點上來尋向漠北,她只將掛在有廊下的那一盞風燈用竹挑子挑了下來拿在手中,慢慢兒地朝院子裏走。

她沒有往屋裏找,亦沒有往庖廚裏去尋,她也說不上來原因,只是直覺向漠北不會在屋裏或是庖廚裏而已。

她更不敢喚他一聲,便是腳步都放得極輕極輕,生怕自己的一丁點響動會驚嚇著那不知在何處的向漠北。

忽地,她聽得呼哧呼哧的聲音,一團大黑影朝她跑了過來。

她並不驚慌,而是停下腳步等那黑影跑到她跟前來。

是阿烏。

阿烏也不叫喚,跑到她跟前後張嘴就咬住了她的裙襕,將她朝向家後門的方向拖。

孟江南當即跟著它走,待到了門邊,阿烏才松開她的裙襕,蹲在一旁仰頭看著她。

孟江南撫了撫它的腦袋。

她看了一眼雖然緊掩但未上閂的後門,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將其打開,提著燈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白日裏樹蔭連片的老街比任何一處都要陰涼,夜風卷過,仿佛乍然之間就入了深秋。

繁茂的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

孟江南看見了向漠北。

只是看見他的一瞬間,她的心揪了起來,呼吸也在那一瞬間屏住。

他就坐在後院邊上那株枝繁葉茂的老榕樹下,襴衫拽在地上,他曲著雙膝,雙臂抱在膝上,臉埋在臂彎裏,孤零零一人,像是被全天下拋棄了的孩子,又像是他自己將全天下都摒開了去,不讓任何人近他,他也不近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