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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漠北此刻卻不再看著終變了臉色的趙言新,而是轉身走到仍昏迷不醒的宋豫書身側,一邊伸出手將他綁在他身上的紅繩解開一邊轉頭去看樓明澈,道:“還請先生來看看澤華如何遲遲不醒?”

卻見方才還驚得愣在他身旁不遠的樓明澈這會兒已到了一旁鏡墻前擺放的絹人女子面前。

因著方才鏡墻開啟,暗箭急射而出,以致原本好端端立在地上的絹人翻倒了兩個在地。

樓明澈就蹲在其中一個翻倒在地的絹人面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輕輕交握於身前的雙手瞧。

忽然,他伸出雙手,一手抓住其手腕,一手抓著其五指,爾後用力一個掰折

他盯著“她”那被掰折斷的手腕,沉了眼蹙起了眉心,隨後轉頭欲叫向漠北過來,卻發現向漠北此刻已站在了他身側,亦沉著眼看著眼前絹人女子那被樓明澈掰折斷開的手腕處。

只是他沒有如樓明澈那般明顯地吃驚然後蹙起眉心。

他暗沉的神色始終平平靜靜,好似心中早已知曉這其中之事一般。

趙言新則是在這一刻扭曲著臉要向他們撲來,卻一步也難以從他身側影衛手中離開。

衛西不明所以,忍不住上前來一看究竟,看看究竟是什麽讓他們這般在意。

當他站在樓明澈身後看清那絹人被掰折斷的手腕時,他瞬間就駭愣住了,爾後不由自主地慢慢看向這鏡室之內的所有絹人,看向宋豫書身旁長案上的材料,最後定睛在趙言新身上,雙目大睜如銅鈴。

突地,只見衛西朝趙言新猛撲過去,抓起他的衣襟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狠揍過去,直揍得趙言新口噴鮮血。

衛西又再揍了他一拳,將他鼻血揍出來的同時也將他的人揍暈了過去。

如他這般養尊處優的人,本就受不得丁點疼痛,更何況是兩拳狠揍。

衛西卻不能泄憤,還要再揍他,但被向漠北出言止住了:“將澤華背上,走了。”

“可是——”衛西紅著眼憤怒地想要再說什麽,向漠北卻已轉身先朝暗道方向走去。

衛西只能將趙言新扔到地上,跑過去為宋豫書將衣裳穿好,末了將他背在背上,離開。

樓明澈則是將那些個翻倒在地的絹人一一扶起來重新擺放好,最後深深看一眼這間因六面鏡墻而明亮如晝的鏡室,無聲地嘆了一口氣,也朝暗道的方向走去了。

那被他掰折斷的絹人手腕再也接不上去,只能露著這只斷了手的手腕。

只見“她”那斷掉手腕之中不是露著鐵線匝繞成的“骨”,而是露著活人死後才會有的白骨!

白骨森森,“她”的面上仍舊是清清甜甜的巧笑。

絹人是死物,本就不會疼。

那她變為死物之前呢?可也不會疼?

這世上無人知曉她的答案。

昏厥過去了的趙言新與失魂落魄的汪齊成也被拖著帶離了此間暗室。

明晃晃的鏡室唯余死一般的靜寂,所有的絹人女子一如既往地揚著嘴角巧笑著。

外邊,風狂雨烈。

向漠北站在這間樓閣的屋廊下,任夜風卷著雨水撲打在他身上面上。

風雨翻動著他的衣袂,攪亂了他的青絲,他卻無動於衷,只怔怔地看著沉沉夜色中的茫茫雨簾。

他想到了說及趙家時孟江南驚慌失措的惶然模樣,想到了……他自覺像她是以買回來送予她的那個小絹人。

還想到孟江南看見那個小絹人時丟了魂似的反應,那時他還以為她是因為不喜那個小絹人。

向漠北的心此刻沉悶得仿佛被一塊大石死死壓著。

衛西背著宋豫書也來到此屋廊下時,才聽得怔怔瞧著夜雨的他道:“先生,您與衛西先送澤華回去。”

樓明澈未答應也未說不,只是問他道:“你自己留下,確定能無恙?”

“先生放心。”向漠北道,“學生斷不會讓先生勞心。”

樓明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如此最好。”

樓明澈說完,與衛西先行走了,拖著汪齊成以及趙言新的兩名影衛緊隨其後,余下兩名則是立在向漠北身後。

少頃,向漠北才問道:“可知她去了何處?”

即便向漠北未有點名道姓,影衛顯然也知他道的是誰人,應聲道:“知。”

“帶路。”

“是。”

眼見向漠北就要這麽直直走進雨幕之中,方才應話的這名影衛站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置身於雨幕之中,道:“公子且等一等。”

不是最恭敬的語氣,卻是最真誠的。

未多久,只見另一名影衛不知自這樓閣中何處尋來了一把油紙傘,打開了撐到向漠北頭頂上,那擋在他身前的影衛才退至他身後。

“多謝。”沒有理所當然,向漠北的語氣裏是由衷地感激。

影衛沒有再說話,只如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