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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寧日。

孟家於孟江南而言並無回去的必要,那個家沒人等著她回去,那個所謂的家,也沒有將她視作家人的人。

但她仍是起了大早,在向漠北的陪同下到城郊她娘親的墳前上香焚紙,告訴九泉之下的娘親,她嫁人了。

這幾日陽光晴好,郊外草木新綠,野花簇擁而生,鳥兒啁啾,正是踏青好時日,還有孩童央了父母攜了紙鳶來放飛,隔著老遠,似乎都能聽到他們歡快的嘻笑聲。

孟江南看著遠處那在空中飛翔的紙鳶,有些出神。

待她回過頭來時,發現向尋已經駕著馬車離開了,她頓時著急起來,對向漠北道:“向尋怎的走了?嘉安你在這兒等等我,我去追。”

孟江南說完,將裙子一提,也顧不著失禮,擡腳就要朝還未走遠的馬車追去。

“不必了。”向漠北喚住她,“春/色正好,走回去吧。”

孟江南立馬刹住腳,因為停得急,險些栽倒在地,以致她轉頭來看他時的臉色既錯愕又尷尬。

她此刻模樣,既乖巧又帶著些傻氣。

向漠北情不自禁淺淺笑了,露出嘴角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笑。

孟江南卻鬧了個大紅臉,連忙放下提起的裙子,恨不得擡手來捂臉。

她忘了她如今是人妻了,言行舉止都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隨意,她這要真是跑起來,不是丟了她自己的臉面,而是丟了他的臉面。

只聽得向漠北又道:“你若是想跑動跑動,便去吧。”

“……”孟江南通紅著臉搖頭,我不是我沒有我不想。

“我不介意的。”向漠北瞧她緊張得面紅耳赤的模樣,又笑了一笑。

孟江南詫異地擡頭再看向他時,他已經往來時方向走了去。

孟江南趕忙跟上,不放心道:“路不近,我擔心嘉安身子吃不消。”

向漠北用力抿了抿唇,少頃才道:“無妨。”

孟江南亦步亦趨走在向漠北身旁,漸漸的,爛漫的春/色讓她不再緊張,取而代之的是輕松歡愉。

看那翩躚的彩蝶,她甚至有一種她便是它們的感覺。

這是從前在孟家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嘉安。”一路安靜的孟江南忽然喚了向漠北一聲。

他轉頭看她。

她對他粲然一笑,欣喜道:“謝謝你。”

日光明亮和煦,他卻覺她的笑比日光更明亮。

甚至,耀眼。

他不敢多看,只匆忙別開眼,沉默以對,繼續往前。

孟江南已有些習慣他的寡言少語,並不覺有他,眉目依舊含笑。

若沒有嘉安,她此刻也不可能自在地在這青翠的城郊悠然行走。

她一直覺得多雨的春令人心生煩躁,從不想這春亦能讓人如此歡快。

似是被孟江南的愉快感染,向漠北面上的淡漠淡去了不少。

他們並肩走回至城中時,引來無數目光,羞澀的姑娘是瞧著向漠北便紅了臉,當即就拿了團扇或是帕子來掩面,沒個所謂的則是當即就議論了起來。

“這是誰個家的小夫妻啊?瞧瞧模樣俊的喲!”

“這是我們靜江府人嗎?我怎麽從沒見過啊?”

“就是啊,我也從來沒見過他倆。”

“得了吧你們,你們就算見過人小娘子你們又能怎麽的?你們都是有媳婦兒的人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娶不著也不礙著我們瞅著養眼啊!”

“嘖嘖嘖,這幸好是嫁人了,不然呐也不知道會被誰家老爺給瞧上了要納回去做小了!”

糙老爺們兒口無遮攔,雖道不上汙言穢語,但入了孟江南的耳,還是令她白了面色,尤其是“做小”二字。

聽著這麽些亂七八糟的話以及感覺到孟江南的不安,向漠北忽然很是後悔讓向尋把馬車先行駕走,他應讓他方才在城門外等著他們才是。

於是,當著人來人往眾人面,他握住了孟江南的手。

孟江南還未及驚詫,便聽得前邊不遠處傳來無數人驚恐的尖叫聲。

寬闊的街道轟然而亂。

就在這哄亂之中,只見一道黑影飛也似的朝他們的方向狂沖而來,孟江南一陣心驚,反手抓住向漠北的手要將他拉開,以免他被這龐大的黑影沖撞到。

誰知向漠北卻一動不動,任她拉都拉不動。

孟江南無法做到將他扔下不管,更為用力地緊握住他的手時作勢就要擋到他面前來。

然那黑影卻快她一步先撲到了向漠北身上來,直直將他撲得連連倒退了幾步!

孟江南的心慌得要從嗓子眼飛出來,“嘉安!”

與此同時,她聽得那撲在向漠北身上的龐大黑影發出一聲叫喚:“汪嗚!”

這一聲叫喚,怎麽聽怎麽都帶著親昵且撒嬌似的感覺。

孟江南懵了,此時才看清那龐大的黑影原是只通身黑的大黃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