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天使(第2/3頁)
僅僅是因為,那個我一回頭,坐在浴缸裏的少年用死寂眼神注視著我的夜晚。
那只眼睛深處,仿佛有一簇微弱的、掙紮搖曳的光,明明滅滅,像即將燒到盡頭的燭苗,輕輕一掐,就滅了。
他在用眼神說:救救我。
救救我,我快被現實溺斃了啊。
救救我,好沉重,喘不過氣啊。
救救我,好痛苦,讓我離開吧。
救救我,我還是……不想死啊……
他向我求救了,所以我拉住他。
拉住他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求救無門的自己。
其實到後期,太宰治的自殺行為更像是一種玩笑,或者一種習慣,而不是真的把自己往死裏搞。那段時間如同抑郁症患者即將痊愈,情緒逐漸趨於平穩的狀態。
我以為太宰治也會像很多患者那樣順利“痊愈”,但我錯了。
重新出現裂痕的時間,是前首領死去的那個夜晚。
沒過幾天,他在一個下著暴雨的夜晚從二十層高樓一躍而下。好在低樓層有好幾個傘棚,花壇裏還有綠植,這麽多緩沖沒讓他當場死掉。
那時橫濱亂象尚未平息,無論是警車還是救護車都叫不到,更別提路過的普通車輛。我背著渾身都是血的太宰治拔腿就往醫院跑,中途被絆了一跤,摔倒時他醒了。
我們像被冷雨困住的孤島,他閉著眼睛靠在我身上,喃喃道:“別救我了。”
我忽然就崩潰了,眼淚像壞掉的水龍頭,止不住的往下流。
“太宰治你有毛病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愛首領愛的深沉,他死了你也要跟他殉葬呢!”
他勾了勾唇角,氣息微弱的仿佛隨時都要斷掉,卻用著和平日一樣任性的語氣說:
“那可太糟糕了,我才不要和糟老頭捆綁在一起。”
“只要你說一句‘救救我’,我就會救你,死也要救你!”
我狠狠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流進嘴裏,又鹹又澀。
“太宰,你還想活下去嗎,你要我救你嗎?”
他的笑容淡下去,嘴唇緊抿,沉默著,一句話都不說。
我心裏陡然一涼。
“你倒是說啊……”我帶著哭腔朝他喊。
閃電映亮太宰治毫無血色的臉,他渾身都是冰涼的,仿佛溫度也隨著生命漸漸消散。
“……對不起啊。”
“說什麽對不起,我讓你說的是‘救救我’!你快說啊!”
我嚎啕大哭地抱住了太宰治。
“求求你,說‘救救我’吧……求求你了……”
我感覺,那時候我好像抱住的不只是太宰治。
更有那個想要放棄生命的、十五歲的高穗由果。
我就這樣抱著太宰治在大雨裏哭,我這一生,從來都沒有這麽難過的時候。
終於,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少年擡手輕輕環抱住我的腰。
我聽到他氣若遊絲的聲音在我耳邊說:
“救救我。”
說完這句話,他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立刻給異能特務科打了個電話,當時接電話的聯絡員是誰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對方事不關己的態度——
“救人?港口Mafia的高層幹員嗎?”
“不是,只是一個底層——”
“那為什麽要救他,讓他活下來有什麽意義嗎?浪費資源不說,萬一他恩將仇報泄露你的身份,你有想過這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多少麻煩嗎?”
我一時啞然,馬上又反應過來:“那請幫我轉接理事官,我可以向他請示——”
“安吾先生?他在忙,沒空。”
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
我又聯系了平時熟悉的港口Mafia同事,他們要麽不接,要麽一聽救的是“太宰治”,幹脆拒絕。
“太宰治那樣的人死了才更好吧,這也是他的願望不是嗎?”
電話裏的聲音還帶著調侃和渾不在意,仿佛提及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什麽不重要的玩意兒:“反正這次救他,以後他還是會自殺的。”
我也想到了向師父求助,可遲疑片刻後,又放棄了。
師父大概不喜歡我吧。
不然他為什麽明明組建了偵探社,卻把我塞給特務科;明明收下了其他孩子,卻推開了我?
都說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是擺在我面前的,全部是死路。
我咬著牙,最後撥通了森鷗外的電話。
“新港區XX街XX號,十字路口,立刻派車過來接人!”
對面似乎怔住,沒有馬上回答,沉默片刻後問我:“你是……?”
“太宰治的室友。”我的聲音很冷靜,似乎崩潰過之後變成另一種極端:“他快死了,路上看不到車,沒辦法及時送去醫院。”
電話對面響起一聲輕笑:“太宰君嗎?他如果真的死掉,對於我來說反而是一種好事吧。”
如果我的聲音是冷靜,那對方的聲音就堪稱冷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