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接到初蘅打來的電話, 那頭的宋引顯然很驚訝:“你怎麽——”

不過宋引很快意識到,現在不是糾結她怎麽知道自己和季褚在一起的時候,他將電話換了一邊, 然後道:“發高燒了, 人送到醫院了, 我把地址發給你。”

季褚跑到什刹海邊吹了足足快兩個小時的冷風, 而他身上還只是穿了在醫院時穿的那件薄薄襯衫。

幸好有老管家聽了初蘅的話一直守著他,雖然老管家勸不動季褚回家,可好在他還能給這個少年披上一件外套。

宋引趕到那邊的時候,好友幾乎已經在寒風中凍成了一根冰棍——身體是冷的,可額頭卻是滾燙的。

哪怕宋引並不知道他之前在醫院裏跪了整整一夜, 可這下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當下便趕緊將人給送進了醫院。

只是發高燒這種事情, 醫生也別無辦法, 只能讓護士給他物理降溫,然後又對著宋引狠罵了幾句:“你們這些小年輕, 真是不要命了,也不考慮父母的, 做事沒半點數!”

初蘅趕到的時候,季褚已經被送進病房了,但仍是高燒不退, 嘴裏喃喃地說著胡話。

宋引之前已經提心吊膽了許久, 看見她來, 反倒像是終於有了主心骨一般。

他低聲問初蘅:“褚阿姨她怎麽……”

接到老管家打來的電話時,宋引便覺得不可置信,明明季褚生日那天褚阿姨還好好的,怎麽會人突然就沒了。

可等看到坐在寒風中、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的好友時, 宋引不信也得信了。

他五歲的時候便不在媽媽身邊了,那時他剛被接回宋家,因為見不到媽媽和妹妹,每天都在家裏鬧得天翻地覆,那時褚阿姨便時不時地帶著他和季褚出去玩。

五歲的小男孩人憎狗嫌,那時連宋老爺子都時不時將他拎過來罵一頓,可褚阿姨卻從沒對他發過脾氣,連對著他高聲說話也不曾有過。

宋引印象裏的褚阿姨,永遠都是笑眯眯的,溫柔和氣,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散發著熠熠的光芒。

他其實是將褚阿姨當作了自己的半個媽媽的。

宋引想,連自己都如此難受,那季褚呢?

他想象不出好友要用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一切。

初蘅一言不發地看著病床上躺著的少年,他額頭上被皮帶扣砸出來的那幾道血痂已經被護士清理幹凈了,只有臉上被皮帶抽出來的那幾道紅痕依舊觸目驚心。

初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裏面還裝著三枚求來的平安符。

她希望能夠平平安安的,也不過才三人而已。

其中一個已經不可能平安了,另一個此刻發著高燒不省人事,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原來根本就不是她的舅舅。

初蘅想,老天爺實在是太黑色幽默了。

又或者,其實根本就是因為她是個掃把星,所以和她有關的人無一例外都會沾染上壞運氣。

“為什麽要去什刹海呢?”

宋引一愣,然後才意識到初蘅是在和自己說話。

他極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道:“小時候,褚阿姨總是帶我們倆去那邊滑冰。”

那時兩人不到十歲的小男孩,閑是閑不住的,於是褚曉每每到了冬天,都會帶他們倆去那兒滑冰。

只是後來,季褚和他都慢慢長大了,厭煩家長的管束,恨不得每天都和同齡的朋友在一起瘋玩。

小時候喜歡的東西,長大後也許就不再喜歡了。

可是後來的好長一段時間裏,褚阿姨都還以為他們倆喜歡去滑冰,甚至初中時有一次,明明說好了,她帶他們倆去什刹海滑冰,滑完冰就請他們去吃大餐。

只是那時兩個男孩子已經覺得滑冰太無聊,又不想受家長的管束,於是中途偷偷溜走跑去打遊戲,叫褚阿姨在原地等了他們一個多小時。

宋引不知道好友是不是因為回想起了這樁往事,所以才在寒風中坐了那麽久的。

哪怕是宋引,回想起自己那時的頑劣行徑,也覺得悔恨不堪。

可是無論再悔恨,他們都沒有辦法彌補了。

病房裏是長久的靜默,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季褚沉重的呼吸聲。

初蘅吸了吸鼻子,然後看向面前的宋引,然後問:“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宋引點頭,“你說。”

初蘅將自己剛才和宋瑩之間的錄音拷貝給了宋引,然後道:“你幫我把這個給季褚爸爸。”

宋引依言應下,但還是忍不住問:“這是什麽?就這樣給他嗎?”

雖然管家沒說,但見到季褚身上被皮帶抽得傷痕累累,他便猜到了,這大概是季褚他爸的手筆。

雖然不知道季褚他爸為什麽要下這樣的狠手打兒子,可他爸和他媽的感情有多好,宋引是一清二楚的,遷怒也不是不可能。

初蘅不想對她說太多,只是道:“你給他,他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