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圈裏(第2/3頁)

因此,雖然在余淵的生活清貧又艱難,可能活著混個飽飯,他已經很知足了。

直到四年前,一位余淵的修士過來,隨手點了一撥人,指派他們去巽天城幫忙建造一座宮殿。

巽天城是遠近最繁華的一座城鎮,其所隸屬的仙門自然也很強大。

張識文以為這次的勞役同以往一樣,只需一個月左右就能回來,又素來聽聞巽天那邊的軟紅香土,便帶了自己的妻子一同過去開開眼界。

結果,一月過去又一月,張識文等人被當做苦役強留在巽天,整日受鞭笞辱罵,日以繼夜地勞作趕工。

眾人無力反抗,只能咬牙強撐。

一直到不久前,宮殿才終於竣工。

可此時,張識文的妻子已經懷孕七個多月。

他苦苦懇求巽天的修士,能讓五娘留在城裏生產,卻被對方狠狠拂開。

對方那目若無人的模樣,他至今仍記得清楚。

張識文無奈,只能跟自己的兄弟,離開城鎮返回余淵。

孕婦不能顛簸,何況五娘這幾年裏跟著他吃了不少苦頭,骨瘦如柴,唯獨肚子大得出奇。他們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用了半個多月,才走到這裏。可五娘已經是不行了。

張識文原本已經要放棄,想著大不了就與妻子一同去死,正閃過尋短見的念頭時,夜空中突然出現一片霞光,幾乎照亮了半邊蒼穹。那瑰麗絢爛的畫面,叫他又生出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來,加上鄭康堅持過來試試,於是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張識文說著,嘴裏一陣苦澀,苦澀背後余下無比的慶幸。

他又朝逐晨鞠躬敬了一禮,情真意切道:“多謝仙君相救!”

逐晨靜靜聽他說完,看著面板上一點一點不停上漲的聲望,深刻體會到了他的感激之情。

她不大好意思道:“舉手之勞而已。就算你今日不求我,我也是會救她的,想必換做別人也是一樣。你不必如此再三道謝了。”

張識文咬著牙激動道:“不一樣的仙君!你與他們——完全不一樣!”

被趕出巽天城的時候,張識文就想,就是巽天城裏的狗,也比他們過得有尊嚴。

真是人如草芥,命如螻蟻。

他從未覺得那樣可悲過。

可等見了逐晨,他才知道,世上原來還有另外一種人。這種人雖然少,卻是真正稱得上仙人、君子——高節清風、淡漠名利。

她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親切,又如此的美貌。

經過這番生死變故,原先那些叫他畏懼尊敬的修士,如今在他心裏不過是群面孔醜惡的得勢小人而已。

那些人怎配與面前的仙君相比?

“嗯……”

五味雜陳。逐晨不生唏噓,沉吟了兩聲,沒有反駁他。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生存自然是很殘酷的。她是運氣好,有師父庇佑,人人願意給她一個好臉色。風不夜向來護短,所以那麽多年,她在師門裏受過最大的委屈,也不過是幾句不痛不癢的嘲諷而已。

張識文等人的生活,她哪敢說了解?

正因如此,她才更見不得這些人過得如此水深火熱。

逐晨分神了會兒,一行人已經走到木屋前面。

她看著前方的木排,忽然想起還有這一樁麻煩事,忍不住擡手抹了把臉。

張識文與鄭康站在木屋前面,打量許久,眼底也浮現出些許的遲疑。

他們做了多年工匠,只有這點手藝能上得了台面,可憑他們多年的經驗,實在看不出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張識文窺覷著逐晨的表情,見她臉上帶有煩惱,一心想替她分憂以作報答,忐忑中帶著點謹慎,上前詢問道:“敢問仙君,這是個……圈嗎?”

逐晨:“……”別以為你省略了一個“豬”字就代表你可以委婉地羞辱我。

她表情猙獰了下,又很快恢復正常,繼續淡然地道:“這是我的……住所。”

張識文頓時害怕起來。

逐晨不知道他是因為自己說錯話而害怕,還是因為知道面前這個修士住在一個……圈裏而害怕。

她微妙地感覺可能兩者都有。

逐晨頹喪地解釋:“昨夜臨時搭建的住所。過於匆忙,所以沒有好好整頓。”

張識文馬上道:“這等粗活,仙君自然不會做!”

鄭康擡手指去,極其小心地問道:“仙君,那裏不是還有一間竹屋嗎?”

逐晨回道:“我師父住在那裏。他受了點傷,需要靜養。”

兩人意會地點頭,默契地不再探問。

逐晨將早上用剩的水搬過來,示意他們先洗把臉,自己則繼續去研究堆在地上的木頭,爭取把幾個主要的零部件給削出來。

張識文與鄭康搓洗了一下麻布,仔細將臉上的汗漬都擦幹凈,二人眼神在空中交匯,無聲交流。

隨後,鄭康推攘著張識文,讓他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