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雲夢蒹葭寒(三)(第2/3頁)

“我知道。”道一抿著唇,聲音還算平靜,“等有了合適的人。”

謝氏知道惹了他不快,但她今天心裏也有怨氣,忍不住又說了一句:“當初,那個薛將軍對她也不錯的……”

“不能是他。”道一冷冷打斷了她。

不能是他,只能是你嗎?謝氏心裏帶點嘲諷地想,也沒有了胃口。這時,聽見窸窣的腳步聲,婢女叫“娘子”,知道是茹茹來了,謝氏先忙去看檀道一,果然他目光瞬間就粘在了來人身上,移都移不開——怪不得他不加掩飾,竹樓裏的蠻女換上了黃絹小袖衫,白綾裙,耳邊兩個碧玉墜子,鮮潤的臉頰像孩子,鬢邊還沁著濕氣。

再光風霽月的男人,骨子裏也是貪色的。謝氏扯動嘴角,告訴道一:“我讓人備的雄黃酒。”

檀道一耳朵裏還哪聽得進去,他看著茹茹,茹茹則不肯看他,捧著銀甌侍立在謝氏一側。她還在生他的氣呢,假裝自己來長史府和他毫無關系。可她好奇心重,遠沒有檀道一那樣好的定性,不過一會,就輕輕掀起眼皮,視線在他身上一掠。

檀道一若無其事地和謝氏問起謝羨近況,可他嘴角那點傷還沒好全呢。

茹茹一眼瞧見了,嘴角一翹,要笑不笑的。

檀道一沒再看她,嘴裏說:“斟酒。”

茹茹走上來,先替謝氏斟了一杯,再替檀道一斟了一杯。這明顯的厚此薄彼,檀道低頭看看杯裏清澈的酒液,再看看茹茹:“聽說你剛才在外頭抓蜈蚣玩,被咬了手。”

茹茹想起這事,還有些後怕,“我是要救它的命,它當我要害它。她們說雄黃酒解毒,我就喝了一大杯。”

檀道一“哦”一聲,“你不是不喝酒嗎?”

茹茹一窒。他輕笑了一聲,又說:“這蜈蚣不識擡舉,該死。”

謝氏聽不下去了,“啪”放下筷子,說:“茹茹服侍郎君用飯吧。”自己憋著滿肚子的氣走了。茹茹很會察言觀色,低頭等謝氏離開,立即把銀甌搶回懷裏抱緊,檀道一要,她不給,說:“你喝多了酒,要撒酒瘋的。”

檀道一對她微笑,“我也中了毒,不喝酒,怎麽解?”

茹茹晶亮的眼睛看著他,薄薄的嘴唇翕動了下,說:“你忍一忍,就過去了。”

檀道一不理她,把銀甌奪過來,自斟自酌,銀甌裏去了大半。茹茹怕他又要撒酒瘋,警惕地遠遠站著,幸而這人沒有那種難看的醉態,酒越多,眼神越亮,表情越鎮定。這半晌,他好像才想起來,放下酒盅,說:“你被咬了哪裏?”

茹茹看他不像醉的樣子,就把手掌伸了過來,她的指尖有個殷紅的小點。

檀道一看了一眼,擒住茹茹的手一使勁,她跌坐在他的膝頭,被他牢牢制住了——茹茹猜錯了,他興致上來,放浪形骸,根本不顧及白天晚上,府裏府外。謝氏避開,大概就是不想看他這張狂的樣子。

茹茹憋紅了臉,說:“夫人不高興了。”

檀道一把臉貼在她柔軟的胸前,懶懶地說:“別管她。”

茹茹觀察著他有些泛紅的白皙臉龐,說:“你的酒不能解毒。”

“酒不能解毒,只有人才能解,”檀道一“嗤”的笑了一聲,“你真傻呀,像孩子一樣傻。”他把她被蜈蚣咬過的手指含在嘴裏,輕輕咬了咬,又舔了舔,眼神溫柔極了,感覺膝頭的人不再掙紮,檀道一握住她的手,擡臉看向茹茹,那種黏糊勁沒有了,他很認真地說:“茹茹,我真高興,真高興。”一連念了好幾遍,他說:“自從父親去世,這是我最高興的時候。”

茹茹輕道:“你以前就沒有高興的時候嗎?”

“有的,”檀道一在回憶,“但我那時候太年輕,不懂得失而復得的珍貴。”

茹茹說:“郎君,你醉啦,我送你回房裏去。”

檀道一搖了搖頭,他沒醉,但美人柔軟的身體依偎著他,榻上不是比在這裏幹坐著合宜?便拉著茹茹回到書房。他在這裏處理要務,平日晚上就睡在書房的榻上,很少有下人能進來,是個竊玉偷香的好地方。

茹茹松手,任檀道一躺在榻上。她雖然孩子氣,但也細心伶俐,先去閉窗,又用熱水打濕了手巾,替他揩臉和手,最後,檀道一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走,他閉著眼道:“你今天怎麽這麽聽話?”

茹茹說:“夫人說,是你救了我的命,讓我要好好聽你的話。”

檀道一說:“夫人說的沒錯。”他想,謝氏是懂他的,他並不後悔娶她,甚而有些慶幸,可他的眼裏和心裏,只有面前這一個人。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沒有再作出輕薄的舉動,可也不肯放開她的手,片刻後,像個滿足的孩子似的睡著了。

“郎君?”茹茹輕喚。他沒有反應,成了個純粹的醉鬼,還輕輕打著呼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