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遇見

“飛機餐對著我散發出很不開胃的熱氣:一塊方形濕軟棕色的肉,被黏糊糊的馬鈴薯泥包圍著,很可能是去年就搗好的薯泥。”

“豌豆皺巴巴的,像從實驗室的試管裏生產出來的;面包卷泛著反常的月黃色,手指還沒碰上就可以感到一股森冷。”

“沙拉裏的萵苣葉已經枯黃,而番茄甚至懶得裝出它們原本該有的紅色;小杯裏鮮艷的橘紅醬汁則跟我大眼瞪小眼。”

這是《紐約時報》上,克蕾爾今天關於餐廳評論文章的開頭。

馮一平在灣流上看到這一段時,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美食評論家的文筆,確實不錯。

緩緩讀來,飛機餐所提供的那些食物,就像一幅畫一樣,清晰的呈現在讀者的腦海裏,這自然是本事。

當然,這個性子,估計也非常尖酸刻薄。

如果大膽的,或者說不厚道的推測,馮一平想,這位克蕾爾,多半是位童年時有陰影,少年時受鄙視,青年時被無視,現在生活不美滿,婚姻不幸福,各種欲求不滿的人。

在買灣流之前,從美國西部到東部,他也飛過多次,雖然都坐的是頭等艙,雖然頭等艙的飛機餐,真也就那樣,由此可以推測,商務艙的顯然更不會怎麽樣,很難稱得上美味。

但是至少,入口果腹還是可以的,絕不至於像這位所描述的這樣倒胃口,別說吃,看了一眼都覺得惡心。

滿庭芳黃靜萍的辦公室裏,武馨陽也正繪聲繪色的讀著這段文字。

“它最好的去處,應該是在垃圾桶裏,但是眼下,我只能把這份看一眼就嫌多的飛機餐推到一旁,為了不讓我的心情更糟,上面再蓋上一張報紙,我按了一下呼叫鍵,期待著空中小姐能盡快收走它。”

“它還原封未動呢,我想以不斷追求卓越,並願意大幅度進行正面的改變為理念的達美航空,一定可以把它回收再利用,用來滿足本次或者下次航程上,某位乘客的好胃口。”

好多讀者此時笑出聲來的同時,都在想著,如果達美的高層看到這篇文章,會不會從此把克蕾爾加入他們的黑名單?

“我看著窗外,浮雲綿延不斷,如大塊的蜀葵軟糖,竭力想讓自己的思維集中起來,想想怎麽順利的進入目標餐廳。”

“不愧是美食評論家,”武馨陽笑道,“什麽都能聯想到吃上。”

套裝外套扣子敞開著的黃靜萍,側身坐在轉椅上,笑眯眯的看著高興的武馨陽,也竭力想把自己的思維集中在眼前這件事上。

但卻總是忍不住去想此時也正在飛行的馮一平。

上一次特斯拉的董事會,就選擇在洛杉磯召開,怎麽這一次還是選擇在洛杉磯召開?

那邊只有馬斯克一位董事,而特斯拉其它的四位董事全在矽谷,不是怎麽考慮,都應該在矽谷召開,讓馬斯克趕過來嗎?

好吧,上一次還可以說是去參觀Spacex,這是又要去參觀一次嗎?

或者是,約好了和什麽人在那裏回合?

今早馮一平走後,她從他昨晚的那套衣服上,又聞到了再清楚不過的香奈兒5號的味道。

還有,開好董事會之後,他是會回來一趟,還是直接從那邊飛回國?

“但不管怎麽努力,此時我就是集中不了注意力。”武馨陽繼續讀到。

黃靜萍心說,我何嘗不是如此呢?

“為了我的評論能夠公正,為了不讓餐廳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我曾經喬裝打扮,化身各種各樣的人物,退休的灰發教師、跋扈的老太太、婚姻不美滿的金發尤物……”

“金發尤物?”馮一平覺得,那位克蕾爾,顯然是一位對別人是馬克思主義,對自己是自由主義的人。

金發的效果很容易扮出來,可是尤物,那是你想扮就能扮到的嗎?

所以說,誰才是你最不了解的人?對於很多人來說,答案就是自己。

婚姻不美滿,也許真不用扮,因為那可能就是事實。

說真的,他這會都想打個電話確認一下,究竟是不是這麽回事。

“可是,在第三次獲得詹姆斯·比爾德基金獎後,我的這些努力,已經越來越難達到我預想的效果。”

詹姆斯比爾德基金會?

看克蕾爾的這番敘述,好像是個了不起的機構似的。

馮一平馬上查了一下,這個獎,確實挺有含量。

James Beard Foundation,是全球,尤其是美國公認的頂尖烹飪藝術機構,這位克蕾爾能三次獲獎,看來多少還算有幾把刷子。

“在那以後,我的照片被越來越多的貼在全國各大餐館的布告欄上,從經理、廚師到服務員全都嚴陣以待,希望有一天能在他們的餐廳,第一個看到我。”

“因為根據統計而來的數據表明,各餐廳的老板,現在都懸賞5000美金,給第一個發現我光臨他們餐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