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我是誰

夜深人靜的時候,張子安偶爾會失眠,躺在床上,望著窗戶裏透射進來的星光發愣。他會轉頭看看公主床上的菲娜,大部分時間它似乎睡得很熟,但有時也會睜開綠瑩瑩的眼睛,不耐煩地瞪他一眼,換個姿勢繼續睡。

雖說是夜深人靜,但其實時間並不算晚,正常的城市家庭都還沒入睡,如果豎起耳朵仔細聽,也能聽到樓下傳來極細微的電視聲,表明老茶也還沒睡,大概正以“農民揣”的姿勢趴臥在電熱毯上,津津有味地看著舊時的武俠片。

星海……他聽不見星海的聲音,但卻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它一定正趴在嬰兒床裏,在睡夢中遨遊周天萬界。

在這種時候,他總會像個古希臘的哲學家一樣思考,思考自己的存在意義——對於星海、菲娜、老茶來說,他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存在呢?或者說,對於它們來說,他的身份是什麽?

對於星海來說,他覺得自己在扮演著父親、兄長、導師的角色,盡力引導這只膽怯可憐的精靈走出曾經的陰影。

對於菲娜來說,他大概是所謂的大內總管,同時又是合作關系,為它能過上舒適的生活而忙前忙後,而他也能賺到自己的那份小錢錢。

至於老茶,老茶是前輩,是長者,悲天憫人,身具大智慧,值得敬仰。

然而,只有當他面對理查德的時候,當他與理查德互相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才是他最輕松的時候,可以放心地摘下自己的面具,不用再扮演父親、兄長、導師、總管、後輩等角色,只要平平常常地成為自己就好。

所以,理查德是損友。

人生總要有個損友,可以互相毫無顧忌地開玩笑,日子才會變得輕松。

玩笑並不好開,無論是星海、老茶還是菲娜,往往都無法理解他的幽默和玩笑,只有當他面對理查德和小雪直播間裏的網友們時,才能享受到自己的玩笑被秒懂的愜意,甚至更進一步互相開玩笑。

然而網友不常在,某種程度上,理查德是知音。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當然,他只能對疑惑的郭冬嶽說:“那只鳥飛出去放風了,等它玩累就會自己回來。”

郭冬嶽正往店裏張望,聞言不由一驚,“你把它放出去了?”

“沒錯。”張子安說。

郭冬嶽聽得怔往了,盯著張子安的臉不住地打量,“你是說真的?難道你不怕它被別人捉走,或者找不到回來的路?”

張子安很瀟灑地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不能說把理查德收回至手機裏了,只能以此來掩飾。

郭冬嶽半信半疑,他本以為張子安把理查德放到二樓了,但仔細側耳一聽,卻沒有聽到二樓傳來它的叫聲。除非張子安把理查德的嘴綁住了,否則它不可能這麽長時間一聲不吭。郭冬嶽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眼前這個年輕的店長了,他似乎沒什麽錢,一談到錢時就會很緊張,但又似乎很大方,竟然敢讓那麽珍貴的灰鸚鵡自己飛出去玩……

張子安把烤串上的肉取下來放在菲娜和雪獅子的食盆裏,看著它們呼嚕呼嚕地吃,把老茶的一份單獨放起來,準備等回來以後再給老茶用微波爐熱熱再吃。

郭冬嶽注意到不僅是理查德,連那只黑白小貓和戴著鬥笠的老貓也不見了,難道這兩只貓也跑出去放風了?有可能,畢竟連鸚鵡都放出去了,貓算得了什麽……

張子安從泡沫保溫盒裏取出一袋子燒麥,向郭冬嶽比劃了一下,“你吃了早飯沒?沒吃的話不用客氣。”

郭冬嶽搖頭,他倒不是客氣,而是吃了早飯才來的,另外他也嫌外面的飯不幹凈。

耐心地等兩只貓和張子安吃完,他看了看表,問道:“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張子安滿嘴的燒麥還沒咽下去,噴著渣子含糊不清地說:“別著急,馬上就走。”他隨意抹了抹嘴,拿起掛鎖,沖著菲娜和雪獅子招了招手。

郭冬嶽跟著他一起走到店外,看著他關門落鎖之後,指著菲娜和雪獅子,“它們也去?”

張子安肯定地答復:“沒錯,就當是遛貓了。”

郭冬嶽怎麽想都覺得懸乎,帶著貓去鳥類養殖基地?之前他只顧著看理查德,沒怎麽留意店裏的貓,此時多看了幾眼,頓時覺得這只金色貓看起來相當霸氣,無論是形態還是氣勢,都不似尋常的家貓,倒是讓他想起在一些土豪家裏看到的藪貓。然而仔細一看的話,就會發現這只金色貓的霸氣來自於高傲,明顯與那些渾身透著野性的藪貓不同。

至於另一只白貓,看著倒是挺漂亮溫順的,緊緊跟隨著金色貓,不離左右。

張子安左右看了看,“你是怎麽來的?開車來的?”

“不是,打車來的,我沒車。”郭冬嶽回答,“我時常出差,要車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