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英雄梟雄俱作土(第2/3頁)

王虎子本想勸慰一句,卻不料說得自己號啕大哭……

楊偉沒有勸,默默的流著淚,有點發怔……

黃紙燒著,瑩瑩的火花中映著倆人被悲痛扭曲了的臉,偶而大顆的淚來不及抹掉,滴進火堆裏,嗤嗤作響。哭著的楊偉突然想起了,那時候一群兄弟,也經常圍著汽油桶燒著的大火,不過那時候取暖喝酒;千萬艱難唯一死,可兄弟倆,怎麽著就這麽容易就去了呢?

那怕殘了、那怕被抓了,多少還有個念想,偏偏現在是陰陽相隔,躺下的人怕是連哭聲也聽不到了。

火光中,淚眼模糊,仿佛還浮現著大炮那張有點兇惡、有點憨厚、有點奸滑的臉,還能看到三球、能看到小伍兄弟、能看到蔔離,都在沖著自己笑……我到底做了什麽?楊偉心裏如同在滴血,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們拼過、我們哭過、我們努力過,我們什麽都有了……可人卻沒了……火光中,楊偉有點恍惚,兩條活生生的生命,就恰如眼前的紙灰,霎那的光華之後,便隨風揚揚不知所蹤……

善與惡,是與非,都已築成了一杯黃土,將與這山這水,融為一體,十年、百年之後,一切也許都不復存在了……可我的兄弟,我怎麽能放得下你們……

“兄弟……一路好走……咱們來世還做兄弟!”

流著淚的楊偉,在兩人的墳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淚,流著,幹了,再流著,再幹了……不知道幹了幾遍,直接覺得臉上的都有點發緊,有點失聲的楊偉吸溜著鼻子,虎子撅著屁股收拾妥當,倆人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山下走……

……

山下,公墓門外駛來的車裏,景瑞霞剛剛下車有點驚奇地指著山上對著打著繃帶的周毓惠說道:“惠姐,看看,是不是楊哥回來了!?”

“是他,我看見了。”周毓惠慢慢下了車,著裝著很少穿著的黑衣,像是來祭奠親人。

“他怎麽悄悄來了!”

“我想,他是不願意我們看到他在哭,他是個很好面子的人……”

……

山上,楊偉和虎子剛走,一個黑衣的女人站到了王大炮的墳前,也在抽泣著。

楊偉回頭看的時候有點詫異,這個人卻是不認識,剛剛從身邊走過好像看著王虎子的神色不對勁,這才輕聲問了句:“虎子,這是誰?”

“噢,大炮一相好。原來是太印廠,一小寡婦,廠子倒了,後來沒地兒活,就當了小姐,和大炮認識後倆人關系處了好幾年了,出殯的時候,大家覺得她這身份不對,沒讓她來,今天三期燒紙,估計是悄悄來了。”虎子解釋道。

“知道她叫什麽,住在那兒嗎?”楊偉突然問。

“賊六知道!挺可憐的……哥,你要幹啥!她可是個小姐,又是個小寡婦……咱們地方有這忌諱的。都說是這女人克男的。”虎子傻頭傻腦地說道。

“扯淡!什麽克不克,什麽小姐不小姐,以後見了叫她大姐!回來和賊六說,有什麽過不去的,大家接濟一下,不要再幹那生活了……”楊偉淡淡地說了句。嗤著鼻子說道:“哼……混混裏有肝膽的、小姐裏有情義的,都不在少數……這個世界,從來是顛倒著的!”

“哎!”王虎子,無條件地應了句。一擡眼看著墓園口的倆人,說道:“哥,周惠惠也來了……”

楊偉沒說話,早已注意到了園口兩個人,一高一矮,都是黑色肅穆的衣服……

……

近了……更近了……

那個熟悉的臉寵、那熟悉的身影、那個偉岸的男人……周毓惠的眼淚止不住涑涑地流,景瑞霞的眼睛稍少硬了點,眼圈也有點紅,兩人看著楊偉帶著虎子越走越近,這淚滾的速度卻是更快了幾分……

站定了,紅著眼的楊偉,看著淚眼婆娑的周毓惠,臉上結痂的傷還沒有好利索白一塊、青一塊、黑一塊,已經好了的地方和結痂的地方斑駁一片,看上去有點恐怖……周毓惠仿佛不願意把自己這最醜的一面留給楊偉,有點難受地捂著臉哭……

楊偉,看看周毓惠打著繃帶的右手、輕輕地拔開周毓惠捂著臉寵的左手,粗糙的大拇指輕輕地抹掉沾在臉頰上的淚,兩只手輕輕地捧著周毓惠傷痕斑駁的臉,讓周毓惠直視著自己,努力地笑笑說了句:“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今天你最漂亮……別哭了,我記得你不愛哭的……”

楊偉的聲音有點沙啞,周毓惠,不覺得這話是戲謔,一下子悲不自勝,流著淚抽搐著說道:“對不起,大炮他們……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不是你。我想過很多結果,但都沒有想到這麽慘。”

“可我不知道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些什麽?”

“會知道的!”楊偉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自從看到周毓惠確實是出於真心地關心的伍利民、出於真心地關心著大炮這幫兄弟和他們後事,楊偉對周毓惠多多少少也和聲悅色起來,畢竟周毓惠不像以前曾經想的那樣,好歹還是有幾分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