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曲花轎喚心歸(第2/9頁)

“那她這種情況,還有可能治愈嗎?”男實習生也憐憫地看著。

“有。”王醫師給了個振奮的答案,不過實習生看她時,她卻很不樂觀地道:“除非發生你們不相信的奇跡。”

嘩!奇跡來了,病人毫無征兆地驀地坐起來了,嚇得兩位實習生直往後退,那滯滯的眼神,像一下子注入了某種強刺激藥物一樣,靈動起來了,她癡癡地盯著,而看著的方向卻是雪白墻壁,王醫師乍遇變故,驚問著陪伺,陪伺一抹臉上淚,附到了病人身邊輕聲問著:“怎麽,熙穎,你想去散步。”

沒有說話,她還那樣坐著,靈動的眼睛在轉動著,女實習生心思跟著動了,那不是抑郁症病人應有的眼神,肯定發生了什麽變故,她耳朵一傾聽,猛地喊了聲:“聽!那來的聲音?”

聲音,對,是聲音喚醒著病人,王醫師異樣了側耳聽了聽,很微很弱的聲音,陪伺的幹脆上前,打開了窗戶,一刹那間,聲音像天籟湧進了病房,那病人兩只眼睛撲簌簌的動著,兩行淚像決堤的水流了下來,嘴唇翕合著,像要說話。慌張的醫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王醫師卻是攔著兩人,輕聲警告:“別動,你們別動,看她幹什麽……能哭出來能說話,病就好了一半。”

沒有說話,病人猛地下了床,赤著腳,撞開了醫生,拉開門,瘋也似地朝樓下奔去,醫師帶著幾人背後追著,可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病人能起到如此的精神波動。

是音樂,病人站到了院門不遠的花圃前時,她看到音樂的來源,緊閉的大門外,那個熟悉的、憔悴的面龐,正支一管長長的嗩呐,鼓著腮幫子吹著,聲音像裂帛一樣,撕心裂肺地往上提,往上提……提到了最高處宛轉地打著繞,繼續上揚,直到嗩呐聲吹出了破音。

像悲傷欲絕的呐喊,呐喊著的單勇看到了,他看到奔著鎖呐聲而來的師姐,單勇喜極而泣了,他放下了嗩呐,看到了陽光下削瘦的左熙穎,穿著病服,正一把一把抹著淚,那是蔭城鎮聽到了百鳥朝鳳,歡快的樂曲吹得是如此的高揚、如此的悲愴,就像鐵花綻放後的無盡的嘆息。

她聽懂了。她知道這音節只有他吹得出來。

她聽懂了,是專為她而奏,也只有她能聽得懂那走調的高音。

抹了淚,單勇笑了,他看到師姐怯生生地看著他,仿佛是初識,仿佛是陌生,這一刹那的相見讓他不再悲傷,不再落魄,一刹那的喜悅掃空了連日尋找的疲憊,他看著師姐,淚眼裏帶著笑,把嗩呐放在嘴邊。

然後,輕輕地,悠揚的、戲謔的聲音吹起來了。

那一波三折的低音、重音節總是戲謔地既短而促,像晃悠悠地故意把聲音往高、往低、往尖、往銳、往鈍處走,和著吹嗩呐的人搖頭晃腦擺腰的動作,吸引了大院裏越來越多的病人,哈哈大笑著樂著看著。有人鼓掌了,有人喜笑顏開了,左熙穎的淚眼裏帶上了幾分笑意,邊抹淚邊笑著。

醫師此時也聽懂了,那是一曲《擡花轎》,回頭看著,女實習生正抹著眼角的淚,喃喃地說著:“奇跡,看,王主任,總有奇跡出現的,你看她哭了,又笑了。要上花轎了。”

“是奇跡,國外有用音樂治療精神類疾病的成功案例,我一直都認為是偽科學。”主治醫師驚訝而狂喜地道,看了一例活生生的例子。

“快去呀,熙穎。”陪伺的是小保姆,她抹了把淚,輕輕拉了拉熙穎,這一刹那再不需要什麽矜持,赤著腳的左熙穎飛快的奔著,隔著緊鎖的鐵柵,伸著手拉著單勇的衣襟,嘴唇翕動著,沒有說話,只剩下眼睛裏撲簌簌往下流的淚花。

“別哭,師姐,我不是來了嗎?”單勇陪著鐵藝柵門,撫著師姐臉上的淚,那淚流也不止,沒有言語,只是那只手,緊緊地抓著單勇,生怕他再一次消失也似的,單勇抹了把淚道著:“師姐,我不走了,再也不離開你了,其實我根本放不下你,我很想你。”

左熙穎抽泣著,這麽哭下去可不成了,單勇替她抹著淚,小聲問著:“你想我嗎?”

左熙穎重重點點頭,淚花飛濺,咬著嘴唇,很想。單勇看著她的嘴型,鼓勵著:“沒聽到,說出來,說……想……”

左熙穎嘴唇動了動,不過似乎沒有發出聲音,像急於說,而喉舌卻不聽使喚一般,單勇捧著她的臉,輕輕地吻了吻,鼓勵著道:“我聽到了……還想聽,說,再說一遍,想……想……想。”

“想……”微弱到幾不可聞的聲音,笑著的單勇鼻子一酸,淚如泉湧,一個想字說得那麽艱難,他一抹淚道:“大聲點,讓他們都聽聽,我想你,你也想我。”

“想!”

“再大點。”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