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1章 信手拈來

對於藍禮來說,父親形象是陌生的。

兩世為人,他始終缺少一個值得參考的父親模板,就連記憶之中那些威嚴而刻板、疏遠而木訥的印象都稍顯模糊,反而是鄧洛普先生或者漢密爾頓先生的形象更加鮮活和生動,卻也只留下腦海裏支離破碎的一些片段,無法拼湊完整。

現在,“星際穿越”之中,藍禮卻必須出演一位父親,一位慈祥而溫暖的父親;而且,父親和子女之間的羈絆還是整部電影的核心線索,這對於藍禮的演員生涯來說絕對是一次特別的挑戰。

從“太平洋戰爭”和“活埋”開始,藍禮經歷過各式各樣的角色,盡管許多故事和場景都不曾親身經歷過,比如說戰爭,比如說活埋……諸如此類等等,但隱藏在那些角色和經歷背後的情感卻是真實而清晰的,全部都可以真實感受到,至少可以模擬出來;更不要說“抗癌的我”和“醉鄉民謠”這樣的作品了,那些經歷幾乎就是藍禮個人回憶的真實寫照,演繹過程的質感和觸感都別有一番滋味。

正是因為如此,藍禮在方法派演技層面上的鉆研和探索,真正地親身經歷了瘋魔成活的癲狂與肆意,而後完成了表演的蛻變和進步,這才成就了現在的“藍禮·霍爾”。

但“星際穿越”的故事和角色卻是煥然一新的,不僅僅因為藍禮至今還不是一位父親,更因為藍禮無法在自己的經歷裏尋找到相對應的父親,乃至於相對應的情感和情緒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這無疑為表演制造了更多困難和挫折。

這就如同搭建海市蜃樓一般,即使外表看起來美不勝收,卻終究還是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最終呈現出來的表演也就欠缺了些許真誠。

不過,現在的藍禮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剛剛入門的表演新人了,即使比起“爆裂鼓手”來說也已經有了真正的脫胎換骨。從表現派進入方法派再回到表現派,演技的蛻變和沉澱都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對於表演的理解和感悟也截然不同。

藍禮不會再簡簡單單地局限於自身經歷,而是從純粹的情感角度出發,通過自己的所見所聞來構建出整個世界體系,閱讀的書籍、觀看的電影、傾聽的故事、感悟的體驗、瀏覽的新聞等等全部都可以成為來源,從自己延伸到他人,最終形成一個宇宙,汲取自己的表演靈感。

於是,這就重新回到了方法派和表現派的根本區別之一:

方法派強調自己代入角色,甚至為了融入角色而不惜親身體驗,如同“活埋”拍攝期間藍禮躺在棺材裏八個小時一般。所以,每一次表演都消耗演員無數精力,沉浸在一個角色中無法自拔,甚至最終迷失自己。

表現派強調自己演繹角色,將舞台與生活區分開來,呈現出同一個演員對於不同角色、不同經歷以及不同情緒的詮釋。自然而然地,演員可以真正地達到一人千面的巔峰,遊刃有余地在不同角色之中切換。

換而言之,即使沒有沉浸式的角色體驗,藍禮同樣能夠完成表演;而且還比以前倫敦西區初出茅廬時更進一步,能夠使用方法派的詮釋來解讀出表現派的情感,進而提高自己的表演質感。

故而,“星際穿越”的庫珀一角,對於藍禮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即使沒有任何參考對象,但悄無聲息之中,他還是抓住了家庭氣氛和親子關系,以自己的方式詮釋了出來,並且輕描淡寫地就將全局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掌心,這一份能力絕對非比尋常,側面就可以看得出來,藍禮的表演能力有了質的飛躍。

剛剛,整個拍攝都顯得輕松自然,絲毫感覺不到表演的痕跡,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早晨日常。這就是藍禮現在的功力。

提莫西因為自己的緊張和忐忑,在順風順水的拍攝中居然意外與鏡頭對視了,就好像藍禮當初拍攝“太平洋戰爭”的第一個鏡頭般。一般來說,除非是“大空頭”、“死侍”這樣打破次元壁與觀眾直接展開對話的特別作品,否則直視鏡頭就是破局,必須重頭再來。

如果是其他劇組或者其他角色,藍禮勢必就將和提莫西聊起自己當初的經歷,緩解氣氛,排遣壓力;但現在藍禮是提莫西的“父親”,即使父子如同朋友般相處,有些話有些事的做法終究還是不同,所以,藍禮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而是以不同的方式進行處理。

“不用在意鏡頭,你需要看著你的妹妹。保持專注就可以了,記得嗎?你現在正在故意搗亂,淘氣鬼。”藍禮語氣帶著一絲責備卻不至於嚴厲,溫和的語氣小小的打趣一番,“淘氣鬼”其實就是麥肯芝的下一句台詞,現在藍禮就把台詞安插在了提莫西身上,工作人員們都心領神會地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