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8章 所謂親情

倫敦的夜色在車窗之外流動著,猶如一條蜿蜒的河流,清冷蕭瑟的初秋景色在古樸的建築、歷史的街道、迷蒙的細雨之中穿行,透露出一股厚重和典雅,歲月的沉澱賦予了這座城市與眾不同的味道。

諾丁山的繁華和喧鬧此時也沉寂了下來,街道上甚至看不到太多的人影,仿佛逃離城市喧囂的鄉村。

菲利普準確地將車子停靠在路邊,然後關閉了引擎,靜謐的溫暖空氣在車廂裏緩緩湧動,他透過後視鏡打量著坐在後排座的藍禮和馬修,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走下車,然後繞到了路邊,打開車門。

先是馬修,而後是藍禮。

菲利普將車門關上,然後打開後車廂,將藍禮的行李拿了出來,跟在藍禮身後一起走了過去。兩個人站在了門口,等待著馬修從公事包裏掏出鑰匙,那種靜謐的沉默依舊在湧動著,平靜之中帶著一絲壓抑,在飄著細雨的夜晚裏讓空氣變得更加清冷了。

馬修打開了一樓的天藍色大門,菲利普將行李提了進去,靠著門口放好,然後就轉身離開了。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卻不由停下來,再次回過身看向了藍禮。

藍禮沒有離開,甚至沒有將風衣外套脫下來,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笑容,仿佛早就預料到他會轉身一般。這讓菲利普古板木訥的眉宇帶上了一絲暖意,“藍禮少爺,你還好嗎?”

這不僅僅是平常的問候,藍禮知道,菲利普是在詢問,過去這一年半時間,他還好嗎;追逐夢想的努力,事情進展還順利嗎;重新回到倫敦之後,他還適應嗎;遠離了家庭的束縛,在外流浪,一切都還好嗎?

“我很好。菲利普。”藍禮微笑地點點頭,心頭的暖流讓笑容也染上了溫暖的色彩。

菲利普靜靜地打量了一番藍禮,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禮貌地躬身向藍禮致意,而後又朝著馬修點了點頭,這才轉身,沒有任何停留地離開了。不一小會,門板之外就重新傳來了引擎聲,漸行漸遠。

時隔十八個月,再次回到家。迎接他的不僅僅是滿室清冷,更是漠不關心的疏離和謹慎,他們在乎的不是他的夢想、他的成就、他的拼搏、他的努力,而是他是否得體,是否維持住了貴族的連綿,是否玷汙了家族名譽,他們清清楚楚地畫出一條界限,將雙方隔離在不同的兩個世界,就仿佛是隔離傳染病源的兩個空間。

沒有暴怒的對峙,沒有憤怒的嘶吼,沒有猛烈的碰撞,一切都壓抑在那精致而尊貴的面具之下,冰冷刺骨,就連爭吵都是如此平靜。

唯一真正關心他的,只有菲利普。

諷刺的是,作為管家,他們所接受的第一項教育就是情緒內斂,不要理會那些八卦,不要輕易表露內心,不要過於投入情感,因為他們必須保持足夠的客觀。

轉過身,藍禮就看到了馬修那擔憂的神情,眉宇之間帶著一絲苦澀,為那清冷疏離的氣質染上了一絲溫度,他遲疑地詢問到,“你還好嗎?”

同樣的問題,意義卻又有所不同。藍禮不由輕笑了起來,轉過身,馬修就走了上前,將他的大衣脫了下來,順手掛在旁邊的衣架上,“很好,再好不過了。”這又不是他第一次面對家裏的冷漠,“這次我是專程過來工作的,我需要專注於工作之上,我也是這樣打算的。你這裏應該足夠清凈吧?如果不行的話,我可以住酒店。”

“你現在就可以過去,需要我為你叫出租嗎?”馬修淡定地吐槽到。

如果藍禮居住在酒店,那才是真正的熱鬧,不出兩個小時,估計整個上流階層都要議論紛紛了,甚至還會有一些樂於討論八卦、樂於圍觀狗血的家夥們,專程跑到酒店去圍堵藍禮。

藍禮瞥了馬修一眼,輕描淡寫地反駁到,“還是說,你打算過去騎士橋居住,這裏的鑰匙就留給我了?”

這模樣是要鳩占鵲巢,把主人趕出去。馬修無語地搖了搖頭,“放心,即使是喬治出現在樓下門口,我也不會讓他們進來的。”

“哦,不,如果他出現了,你最好讓他進來。否則,這段醜聞可是要熱鬧上至少兩個月,到時候,你可是要承受不少炮火。”藍禮調侃的話語讓馬修哧哧地就輕笑了起來。“對了,你還記得安德烈·漢密爾頓嗎?我不久之前在法國碰到他了,重新交換了一下名片,上一次在社交圈裏看到他,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安德烈?當然,他現在可是倫敦獨一無二的卡薩諾瓦,不少貴族少女們都因為他而芳心大動。今年聖誕季的派對上,想要和他聯姻的家庭應該著實不少。”

“嘿,這是什麽道理?他也在流浪,我也在流浪,為什麽他就成為了大情聖?而我則成為了堂吉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