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4頁)

三個月前,湖東人事調整,本來是要安排李一然做黨組書記的。但他沒同意,說:"我退,就全退了。"他知道黨組書記這個位子的名堂,說是一把手,可現在是行政負責制,你只好靠邊。但又是一把手,既然當著,就想手裏有權。這下矛盾就出來了。結果是做不成事,討不了好名聲,還得不到實惠。他當局長11年,其中的八年配了黨組書記,說實話,情況都不好。後來也沒人願意到交通局來當黨組書記了,他一肩挑。自己退了,再幹黨組書記,那還有什麽意思?

無官一身輕。何況一退下來,百事可了,心裏也不再擔驚受怕的。交通風險大,全國的交通廳長倒了一半。不是自己要貪,位置使然,權力使然哪!

李紅旗陪著叔叔站在門外,約摸過了10分鐘,裏面的人出來了。一見李一然,招呼道:"老局長哪,好啊,好啊!"

李一然伸出手,同這人握了下。李紅旗也握了。李一然道:"辦完了?"

"完了,完了,你們進去吧。"這人笑著,走了。

李一然說這是現在的交通局長任樹。原來是副局長,他退下來時,力薦的。李紅旗點點頭。李一然推開門,進了屋,又順手將門關了,道:"姚主任,您忙……"

"啊,老李啊。快坐,快坐。"姚主任站起來,但沒有從辦公桌前挪開,而是用眼看了看李紅旗,問,"就是這孩子?"

"是啊,我侄子。從小就沒了爸爸,剛從部隊回來。上次我給姚主任匯報過的。"說著將李紅旗拉了下,李紅旗喊了聲姚主任,便到邊上泡起茶來,又端著水瓶,給姚主任續了水。

姚主任叫姚和平,一個最好記的名字。李紅旗覺得這世界上能跟他名字媲美的,只有這名字了。

姚和平坐下來,說:"還沒定呢。跟程書記可說了?"

"也說了。他說這事由姚主任定。"李一然笑著,遞過根煙。李紅旗馬上上前點了火,他看見姚和平的桌子上散落著很多煙,只一瞥,就看得出來,基本上都是中華的。

"在部隊開了幾年車?"姚和平問。

"兩年半。"李紅旗答道,"後來是給部隊長開車,開了一年。"說著,他將自己的駕照,還有一張報紙一道兒放到了姚和平桌上。姚和平打開報紙,見上面有一篇被紅筆圈著的文章。一看,是記述好司機李紅旗的。似乎是說李紅旗出車途中,看見一個病人,下車施救,並將之送到醫院的事。

姚和平粗粗地看完,笑道:"不錯嘛,不錯。想到這邊來?"

"那當然。還請姚主任多關照。"李紅旗說這話時,眼睛一直盯著姚和平。上周六晚上,他和叔叔第一次到姚和平的家裏。那次他帶了裝有兩萬塊錢的信封。姚和平推辭著說不收。但他還是留下了。姚和平說過幾天再送還他們。現在看來,這也只只說說而已。何況李紅旗也巴不得他不退。送了禮,被退了,事情百分之八十也就黃了。既然不退,希望就在,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既然掌握了真理,還怕誰?

李紅旗多少也在部隊幹了三年,三年的革命大熔爐啊!李紅旗從一個鄉下什麽事也不知道的孩子長成了現在這樣一個一米七八的大個頭。不僅僅是身子長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心長了。只是他不說。他知道說多了不好,因此對叔叔李一然,他也不說。在叔叔面前,他永遠都是個呆呆的侄子。呆好啊,呆才能讓叔叔更盡心些。

姚和平這時已經轉移了話題,問李一然退下來後在家還適應吧?李一然說還好,關鍵是自己在心理上早做了準備。不就是退下來嗎?長江後浪推前浪,規律嘛,順著才好。姚和平笑道:"李局長是明白人啊,要是所有的幹部都像李局長這樣,什麽事都好辦了。"

李一然問:"這事什麽時候能定?"

姚和平道:"我也說不準。還得請懷仁書記定。"懷仁書記是指縣委書記秦懷仁,他從省發改委辦公室主任調到湖東任書記才半年。不過這個人的廉潔是出了名的,李一然知道後,就沒在他身上做任何文章。真是石頭,你再啃也沒用。

李一然問:"秦書記在吧?"

"這個……不在。剛剛回省城,好像有點事。"姚和平說。

"那這事我也就不再匯報了。燒香要看真佛,我這香就燒定了姚主任了。紅旗,過來啊。"李一然一說,李紅旗馬上往前走了一步,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到了姚和平的桌子上。姚和平馬上用手一推,道:"老李,你這不是寒磣我嗎?快收了。這事,你們等我的通知吧。"

李一然還想說話,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他馬上示意李紅旗,李紅旗趕緊將信封收了,重新裝到口袋裏。姚和平應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