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秋浩月部長離開南州後,任懷航的心情好像好些了。至於青樹村所出的問題,也沒人點破,任懷航也就沒有再找程一路的麻煩。方良華倒是為這事,專門給程一路一再解釋,說那老人本來就有精神病,看也看不住的。在電話裏,方良華的語氣甚至有些沉痛。程一路說:“算了算了,這事已經過去了,不過下次不能再出現。那個小魯支書,倒是要多多注意。如果有問題,一定要及時處理,看來群眾對他還是很有意見的。”方良華支吾著,程一路也就不多說了。

南州的空氣,每天都似乎要出什麽大事。特別是官場,總是弄得神秘兮兮的。

馮軍打了幾次電話,詢問秋浩月部長來南州後,有關人事安排的動向。程一路笑著:“沒有動向,秋部長來主要是調研。”

“不是吧?我聽說都談了話。士達市長說他推薦了我,但懷航同志不太同意。”

“你不是清楚得狠嘛,比我還清楚。還聽說什麽了,也說給我聽聽。”

“沒有了。團長,你別調侃我。你在核心。我在外圍。我知道的是皮毛,你知道的可都是精髓啊。”

“哈哈,別問了,管好你的礦山。”

“不問了,問了你也不說。吳蘭蘭過幾天要來,告訴你了吧?”

“啊,這……她說過。但具體時間沒說。”

“就這兩天,來了我就告訴你。”馮軍接著補充道,“你看,你看,我都糊塗了。哪還用我告訴你?”

程一路罵了一聲,馮軍就說了再見,掛了電話。

自從上次吳蘭蘭到了南州後,程一路莫名地感到,自己心目中的一些多年固守的美好,漸漸消失了。也許,在他的心中,所存活的永遠都是二十多歲時的吳蘭蘭,而不可能接納現在這個四十多歲一身商人氣息的吳蘭蘭。以前,他經常在夢裏夢到吳蘭蘭,她總在前面跑,而他在後面追。不論他跑得多快,吳蘭蘭總是追不著。有時眼看著就追上了,她又奇怪地跳到了更遠的前面……

而現在,吳蘭蘭竟然再也沒有在他的夢裏出現過。他也很少想到她,身在官場,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很難讓人能夠真正地靜下來,好好地想些什麽。

張曉玉到澳洲快兩個月了,程一路也漸漸適應了沒有張曉玉的生活。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吃飯,家中已經很長時間不開夥了。他感到頭疼的是洗衣服,天氣越來越暖,衣服換得就勤。以前在部隊時,他最怕的就是洗衣。要說他當官謀過什麽私,那就是洗衣之私。他的衣服大多是由小兵們洗的,回來後,有張曉玉,現在卻只有自己了。好在他用了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大量使用洗衣粉。先用熱水泡好,然後放到洗衣機裏,一直到烘幹再出來。為了增加衣服的清潔度,他每天基本上都要換一次襯衣。張曉玉走前一口氣給他賣了十件襯衫和三十雙襪子,連衛生紙都賣了一大捆,程一路笑張曉玉是提前包辦。張曉玉說:“不提前行嗎?你不就像個孩子!”

張曉玉一走,程一路的時間觀念也有了改變。以前不管在哪裏,總想著要回家。現在是回家與在外都一樣,所以也不急了。有時也被魯胡生他們拉著去唱唱歌。唯一不變的是晚上總是不斷的有人來找。他在外,打電話找;他剛一到家,來人就像算準了似的,接著就按門鈴。找他的大事也有,更多的是小事。有些事按他的看法,根本不需要找到他這樣一個市委

秘書長的頭上。可是現在中國就是這麽一個風氣。凡事都找人,好像不找人,什麽事都辦不成。找了人,就有保險了。既是來找他,少不得要帶點煙酒,有的甚至直接送卡。一開始他也不斷地拒絕,甚至生氣。可是來找的人好像鐵定了要把東西送出去才安心,即便是拼了命似的推,最後還是只好放下。煙和酒已經在書房裏堆成了一個小堆。以前,處理這些煙酒都是張曉玉負責,她一走,程一路只好任它放著。卡放在抽屜裏,也有一小摞了。

有一天晚上,又來了幾個人,說完事,放下煙酒就走了。程一路看著煙酒,不知如何是好。正好張曉玉打電話來了,程一路便將這事說了,問怎麽辦?張曉玉說:這事是難辦,不收又不行,收了也不能浪費掉。不行這樣,讓以前老是收咱們家煙酒的老板直接去拿。程一路說這不好吧,張曉玉說那還有別的什麽好辦法呢?程一路這時就想到了二扣子。雖然他同二扣子也只見過兩面,但他看得出來這個老家的遠房侄子,精明,也還厚道,不是那種賊壞的人。他跟張曉玉一說,張曉玉說也只好這樣了,就找他吧。

第二天一上班,程一路就找到二扣子的電話,告訴他請他什麽時候來南州一趟,叔找他有事。二扣子激動得話都差點說不出來,一個勁地說:我就去,就去。程一路笑道:不要就來,沒這麽急。我也還有事,這樣,你晚上到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