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4頁)

剛端起杯子,手機響了。程一路眯著眼一看是王士達市長的,趕緊出門接了。王士達問他是不是在仁義?程一路回答說是,他心裏猜到了幾分。果真王士達就說:“聽說今天下午仁義的老百姓圍攻馮軍書記,是不是有這個情況?”程一路馬上答道:“有,但不是圍攻,是反映問題,很快就解決了。就是礦山開采的利益問題。”王士達又說沒出人命就好,讓馮書記這方面多多關注些。一個縣委書記被老百姓圍攻,像什麽話?程一路趕緊說:“只是一般性的反映問題,老百姓多一點而已,會出什麽人命?馮軍同志處理得很到位,也很及時。”

王士達說那就好,說著掛了電話。程一路想這麽快就知道了,真是超乎他的想像。回到餐廳,他也沒了喝酒的興致。馮軍問什麽電話,程一路說:“王市長的,問你們下午的事。”馮軍不做聲,大家又潦草地喝了幾杯,便散了。馮軍請大家晚上去唱歌,程一路說:“不去了。有點累,休息吧!”

程一路不去,其他的人更不會去,就都回房休息。馮軍說晚上還有點事,也就先告辭了。程一路回到房間,馬上給任懷航打電話,將下午的事簡單地說了一下。任懷航說:處理得很好,讓馮軍同志以後多多注意。

剛洗了澡,程一路打開電視,電視上正在放《三國》。這部片子他很喜歡,特別是片頭的主題歌,他更是經常一個人在心裏哼哼,尤其是後兩句: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人生的曠達,生命的豪放,仿佛滾滾的江水,到了他這樣的中年,應該是有所體察,有所感悟了。

從年輕時從軍,到後來從政,程一路走著走著,就感到了人生的一些疲憊。但是,一切如同江水,只會往前流淌,而不會向後退縮。在部隊十幾年,他青春意氣,除了最後過早而突然地復員外,他是很有成就感的。和他同年入伍的,只有他做到了團長的職位。到地方後,他先是不斷地適應地方環境,接著就陷入了錯綜復雜的官場關系圈。不能說沒有成就,在別人眼裏,他甚至比在部隊時更成功;但對於他自己,總是很少有像部隊那樣的成就和榮譽。想起來,程一路感到自己是一個很有軍人情結和正義感的人。但是,到地方後,連這點情結也快磨光了。日子如同江水,一笑而過,有時回頭時,甚至連一點足跡也尋不著……

電視裏曹操正在碣石賦詩,蒼涼豪邁。門外卻響起了叩門聲。程一路開了門,吳蘭蘭站在門前,說:“歡迎嗎?”

“歡迎,當然歡迎!”程一路說著請吳蘭蘭進來。

吳蘭蘭顯然是精心打扮了,化了一點淡妝。程一路給她泡了茶,然後坐下。他想起上一次他們這麽面對面地坐著已快十一年了。時間真快!望著吳蘭蘭眼角細細的皺紋,他想:都老了。吳蘭蘭先開口道:“沒想到我到南州吧?”

“沒想到。”程一路說。

“我是因為你才來的。”吳蘭蘭望著程一路。

程一路卻避開了她的眼光,說:“不管是因為誰,來了都是好事。南州需要發展,需要你們來投資。”

吳蘭蘭卻不接這話,徑自問道:“現在過得好吧?聽說你夫人出國了?”

“是啊,還好。她到澳洲去了。孩子在那。你呢?”程一路問。

“我……”吳蘭蘭笑了笑,說:“你不可能猜出我的生活,我五年前就跟高巖離婚了。現在是光棍一個,四海為家。”說著臉上有一層淺淺的憂傷。

程一路不好說什麽,就望著吳蘭蘭。吳蘭蘭說:“我現在很懊悔當年的選擇。”

“事情過去了,不要說了。”程一路不想再就此說下去。當年,吳蘭蘭在最後的關頭選擇了高巖,確實是出乎所有人包括老首長的意料。程一路也為此沉悶了很長時間。後來知道,關鍵是高巖的公子哥氣質吸引了吳蘭蘭。程一路太平民化了,按當時吳蘭蘭的話說,就是越處越沒感覺。

吳蘭蘭還想說什麽,門口響起了魯胡生的聲音,他邊說邊走進來,一看吳蘭蘭也在,立即轉身要走,嘴裏說:“我還準備來陪團長聊聊呢。你們聊,你們聊!”

程一路站起身,看著吳蘭蘭。吳蘭蘭知道他的意思,就說:“也不早了,我也回去休息了。”說著出了門,道了晚安,同魯胡生一道說說笑笑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