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退步原來是向前(第4/8頁)

劉義修並沒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但章之早已心領神會了,當即表示一定竭盡全力為劉局長效力,還說他有不少親戚、同學都在市級機關,有的還擔任一些領導職務。劉義修對章之說,該請客的時候就請,該表示的就表示,到時他經手,他簽字,反正花的都是公家的錢。

這天,常友連來到賈士貞病房,當常友連講起工作上的事時,賈士貞卻覺得十分模糊而遙遠。

賈士貞出事那天晚上,市委召開了常委會,除了表決末臾縣縣長、副書記、副縣長、常委組織部的候選人,還研究了全縣處級領導幹部,這其中包括張敬原和莊同高。只是市委常委會剛結束,當天晚上賈士貞就出了事,這項工作自然也就擺了下來。常友連又想到末臾縣缺少那麽多縣領導的事,於是說,等賈部長身體恢復了,盡快著手這項工作。

賈士貞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不僅能夠下床了,而且堅持自己上衛生間,他也不知道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那些天的大小便問題,妻子是怎麽弄的。

經過這場生與死的考驗,賈士貞對自己過去的一些行為有一種隱隱的愧疚感,這會兒他不僅身體漸漸硬朗了起來,而且頭腦也清晰了許多。玲玲只要對他說話,就會滿臉微笑,可賈士貞總感覺玲玲的笑容有些落寞。玲玲現在全身心地照顧他,但他其實已經不想躺在床上了,然而,身體還是力不從心,常常躺著躺著就糊裏糊塗起來。這是他過去從沒有過的現象。這天中午,賈士貞忽感蒙眬,隨後漸進夢境。其實這並非怪事,昏迷那幾日他的意識不知漫遊到了何處,雖然他把那段奇怪的經歷講給玲玲聽了,但是還有一段更加莫名其妙的事,他一直感到納悶,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對玲玲說。他知道玲玲是個膽小的女人,恐怕聽了這事,情緒會受到影響。誰知,賈士貞剛蒙眬睡去之後,那段奇怪的記憶就再現眼前了。

記憶中,在他被兩個男人架著走出隧道後,曾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只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穿過石階,不斷往上攀登,直至精疲力竭時,進了一個大門,室內高大無比,空無一物,再一看,只見墻上懸掛著行草書法條幅,不僅那些書法極為罕見,且都蓋有許多印章。賈士貞更覺希罕,一邊欣賞書法,一邊暗暗記下那些條幅的內容。過去他一直覺得自己的記憶力不錯,可是突然怎麽也記不清楚了。

雖然那種境況又重現眼前,更覺世間之事妙不可言,但那麽多的東西能夠記清楚的已經很少了。不過有幾句內容,現在卻漸漸浮現眼前: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底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賈士貞認真回憶著。那麽多條幅,其他都記不起來了,只有這條。想了想,最後一幅上面有六個行草大字:“南無阿彌陀佛”。下面落款為工整的楷書:“布袋和尚”。

這些內容,賈士貞都似曾相見,卻又一時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見過,只覺得內容倒也有一定含意,或者說於生活都有一定現實意義。賈士貞再邁步向前,想看看其余都是些什麽內容。突然間,雷聲四起,閃電驚人,賈士貞嚇得渾身冷汗,睜開眼一看,原來是一場夢。只是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麽夢中居然將那件罕事重現眼前。

正在這時,玲玲端著飯來到他面前,見士貞滿頭是汗,嚇得玲玲慌忙摟住丈夫,問他怎麽了。

賈士貞摟了摟玲玲,只說他剛才睡了一小會兒,卻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玲玲問他夢中之事,賈士貞笑笑說:“何必去做癡人說夢的事呢!”

這時,賈士貞又想到條幅中的那一首詩:“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底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不知為何,賈士貞暗暗地捉摸起這首詩來,有點佛家的頓悟,充滿了人生哲理。詩的本意應該是指農夫插秧的時候,一根接著一根往下插,想要達到插滿田的目標,就必須要低頭。雖然是低頭,但是在不經意間,看見了水中天,看見了最完整最真實的天空。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心,在水中的倒影,真實而完整。佛家有雲:宇宙有多大多高?宇宙只不過五尺高而已!而我們這具昂昂六尺之軀,想生存於宇宙之間,那麽只有低下頭來。人不能總是昂首闊步,有時低頭也是一種必要,好好地看看真實的自己,調整一下,再出發。“六根清凈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六根清凈,不受世俗的汙染,保持最純、最真的自我,不要事事都咄咄逼人,盲目前進。有時退步能讓我們得到很多意外的收獲,有時退後是另一種前進。就像稻田插秧一樣,看似在後退,但卻出現大片成功的秧田。